我写过好几篇《开学第一课》,絮絮叨叨假装深刻地送给要开学的孩子。现在看来矫情了,因为现在的孩子根本就开不了学。我孩子挺幸运的,她居然知道,原来不戴口罩,人是可以活的。那样的生活她过了好多年。我带着她每年暑假去旅行,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吃当地的美食,越是脏兮兮乱哄哄的地方就越要去。更加幸运的是,从来没有被困在高速公路上,从来没有扫过码,从来不担心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她小时候特别认真,老师要求什么她都照做。上学特别积极,有一次发高烧了,她坚持要去学校,我就拿着她的小水壶,在上学的路上给她随便买了点药吃了,然后就活蹦乱跳地上学去了。居然能在药店随便买到退烧和消炎药,进学校的时候居然不测体温,老师居然能让她继续上学,实在是匪夷所思。现在她长大了,也戴上了口罩。幸运的是,她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判断,从不觉得这样做就是天经地义的。我们奉行的原则是:能不戴坚决不戴,不自己给自己加码;人家让戴,也不跟人杠。然而也不过如此,心里想想罢了,该戴还得戴,要随大流。因为你不戴,就会有人像她小时候模范服从老师的指令那样,跑过来指责她。那让人想起装腔作势的班干部和校团委书记。你看他们义正言辞忠心耿耿的样子,似乎他的表现人家能看到,能给他加官进爵或者能给他一个大合同似的。这也很矫情。就戴个口罩嘛,何必想那么多写这么多字,从了就行了,你又没损失啥。你看现在的孩子,以为戴口罩是人生标配,各种码是行动指南,捅喉咙是宗教信仰,就像沙特妇女的abaya一样,又像清朝的孩子一出生就看到他爹脑袋后边的长辫子一样。都是理所当然。![]()
习惯是自甘为奴的首要原因……最终以“事情一直如此”的观念为基础,赋予到处命令他们的那些人以独占的权利。
最初的时候,口罩不让涨价,所以就没口罩了。于是人们随便戴个口罩,权当心理安慰,其实主要是怕逛商场和超市不方便;后来必须医用口罩了,大家习惯了;后来大连说必须戴N95以上才能坐地铁了,大家也就都从了。最初的时候,进出查体温,逛超市要登记身份证,人们不习惯;后来有了码,不扫不让进,方便多了。再后来,赋红码、封门、入室消杀、手环、手上盖检疫章,不断升级之下,发现只扫个码简直就是温情脉脉。最初的时候,把全城信号灯变成红的,把路用挖掘机挖了,大家觉得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后来发现这行之有效,现在都这样了,大家也没觉得有啥不对了。最初的时候,工厂商店和餐厅被关了,大家还很不适应,老板有意见打工的有意见;现在隔三差五就这样,你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还办什么企业打什么工?深圳的那个宠物展,还矫情地怪人家没提前给你通知损失惨重,你又能怪谁,谁让你连这点预判力都没有的,谁让你这么相信深圳的?还有,最初,武汉说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1000多万人啊,没见过啊;后来风水轮流转,大家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你看当初两派还激烈争论呢,现在都不争了,都只有“哎”一声,继续活。别不满足,华为任正非都说先活下去了,你能活着,都不错了。那两个码,不知道会不会伴随孩子们一生?反正要是我掌权,绝对要一直把它发扬光大下去的,太好用了,太方便了,到哪里,都清清楚楚的;一变色,就能把你固定住哪儿都去不成。这是款神器,这么有效的手段,怎么能轻易放弃?你看美国小布什政府当年搞“反恐法案”,检查邮件和通讯,说好的是暂时的,但是现在不还执行得好好的吗?回不到过去的。不知道那些整天说滴滴美团饿了么侵犯他们隐私的人,现在看到“房间里的大象”了没有?有没有认识到自己是个装逼犯和懦夫?许多人都是窝窝囊囊地活着,有些人是欺软怕硬地活着,自己活着,还要设法让别人活不成。所以我们还是要争取活着,并看着孩子们活着,至少要活过他们,不能把这世界让给他们。![]()
你看福贵和有庆爷儿俩多听话:
那天下午,有庆他们学校的校长,那是县长的女人,在医院里生孩子时出了很多血,一只脚都跨到阴间去了。学校的老师马上把五年级的学生集合到操场上,让他们去医院献血,那些孩子一听是给校长献血,一个个高兴得像是要过节了,一些男孩子当场卷起了袖管。
验到有庆血型才对上了,我儿子高兴得连都涨红了,他跑到门口对外面的人交道:“要抽我的血啦。”
后来,有庆就被抽死了。
福贵对医生说:“我只有一个儿子,求你行行好,救活他吧。”有庆躺在坑里,越看越小,不像是活了十三年,倒像是家珍才把他生出来。我用手把土盖上去,把小石子都捡出来,我怕石子硌得他身体疼。
后来,家珍、凤霞、二喜、苦根,都死了,福贵不也继续活着吗?
是啊,一定要先活着。牛被人使唤着,就吃一把草活着,不也是个活吗?这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大家都支持清零,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就像福贵的命,是福贵他自己选的;牛的命,也是牛自己选的,谁让它前世不知做了孽,无法把自己托生出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