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同学看到我的文章后说,他曾观察同学群里的那些人,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曾经抢盐抢连花清温最疯狂的,基本都是“混得好的”同学。
要知道,我的初中同学当官的基本约等于没有,他所谓那几个“混得好的”,其实也就是做点生意比较有钱的,或者是嫁得好的女同学。
所以这个同学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他们几个明明都非常聪明,怎么还会上赶着做这些傻事呢?
我说,他们会赚钱,最多只能证明其智商或者情商比较高,这两样一般都被别人称之为“聪明”。但囤盐这种行为,实则是蠢,跟这个人是否聪明并没有直接关系。
听我这么说,同学很不解:愚蠢,不就是笨、不就是不聪明吗?
我:完全不是,这是两码事。聪明与否,说的是这个人情商和智商的高下;而“愚蠢”呢,说的是他的某种思维方式,说的是其逻辑推理能力、其是否具有跳出固有思维模式的分析能力。
成龙早期的电影《快餐车》里有一个片段,就将这两件事说得非常清楚:成龙和元彪开的车在精神病院门口爆了胎,两人换备胎时又不小心,把几个螺丝滚进了下水道。两人束手无策时,这时一个精神病人出现了。然后告诉两人说,这件事非常容易解决,你们只要将其他三个轱辘的螺丝各拆下来一个,这样每条轮胎就都有了三根螺丝固定,你就慢慢的开,开进修理厂就行了。
元彪十分不解:你如此聪明,怎么还能到这里边来呢?
扮演精神病人的吴耀汉勃然大怒:我是精神病,却不是蠢。知道了吗,你个蠢猪!
聪明人也一样会犯蠢。比如,曾经被骗到缅北去的中科院博士。能读到博士,还能进中科院,这本身已经说明他具有非凡的智商,可他依然抵御不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高工资”的骗术,还差点为此搭上一条命。
还有被骗去买一大堆保健品的老年人,很多都是精明了一辈子,但只要给点小便宜就能上当。
如此可见,一个人聪明与否,和其愚蠢与否,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说起愚蠢,第一时间就要想起朋霍费尔语录:愚蠢是一种道德缺陷,而不是理智上的缺陷。愚蠢是养成的,却不是天生的;愚蠢是在这样一种环境里养成:人们将自己弄成蠢人,或者允许别人将自己弄成蠢人。
所以我觉得,愚蠢,实则就是缺少逻辑思维的能力。
比如,前段时间有大量被骗去缅北从事诈骗的人员被解救回国,就连我们楼下的超市老板都为此欢欣鼓舞。只是,全网都有人去思考一下:普通人出国得是多大的难度?绝大多数人连护照都没有,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被骗过去?
如果说这中间环节没有什么勾兑,我绝对不信。
再如,还是这个缅北电诈的问题,就连小区里的保洁大爷都知道,仅仅只是由官方出面给缅方ZF施了点压,问题便应刃而解。从这个角度上看,也确实彰显了我们的“国际影响力”。
可问题是,既然仅仅施压就能解决问题,早干嘛去了?既然施压就能解决问题,那么,让老师们参与逼着家长下载注册、大盖帽拿着二维码上街逼着路人下载的反炸,意义何在?既然简单的施压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去进行捆绑甚至变相强制?
还有特斯拉,不是一直说其搜集用户数据然后上传到果歪服务器的么?不是说会侵犯用户隐私的么?不是说会威胁……安全的么?
车还是一样的车,怎么一声令下,原来的那些危害仿佛就全都不存在了一样?
所以,每当看到这类事情发生后,看到评论区里的一片欢呼,我都感觉如坐针毡——你们就不能动一动脑子吗?
这种病就是“愚蠢”。很多人即使走到人生终点,也依然要和这病一起下葬。
当这个蠢人死去的时候,他自己或许并不知道,别人会感到痛苦。当人犯蠢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道理。
很多时候,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些人并不完全是中了地沟油以及有毒食品的毒,而是中了家庭、学校、父母、涩会、亲人、朋友……各种言传身教的毒。
我经常会去想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族群?一方面,会不厌其烦地嘲笑和非议所谓南辕北辙、守株待兔、缘木求鱼的愚蠢和荒唐;另一方面,又津津乐道于远交近攻、塞翁失马等机会主义人生哲学。
一方面,我们对刻舟求剑、掩耳盗铃、买椟还珠、杞人忧天进行一代又一代的讽刺与批判;另一方面,我们又将愚公移山、千金市马、精卫填海、铁杵磨针视为整个族群的行动指南……
就象以前曾经加过的同学群,我曾在群里无数次的去引导同学分析真相,但无一例外,都遭遇了可耻的失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不少同学自认为比我“混得好”。
你给别人说道理,就要比他“混得好”……多么神奇的逻辑啊。因此,让人闭嘴的从来都不是道理、不是逻辑,而是身份……
就是这样一个你无法否认的血淋淋的现实:工作中,你敢跟领导讲理吗?生活中,敢和土豪讲理吗?上班时,能和老板讲理吗?
而且,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你跟那些有拳有势的人讲理,这本身就是不自知、甚至还会被视为一种犯蠢的表现。
在绝大数人的认知中,只有没有“本事”的才会“讲理”。你要有“本事”,那么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高深的学问”,甚至你放个屁都有理……
偏偏是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却在我们这个族群中盛行了二千多年,亘古不变。
所以鲁迅先生说,即使无名肿毒,倘若生在锅人身上,也便是“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
我从来不怕坏人,因为面对恶意,你可以反击、可以回避,虽然任何一种恶意都会使人不舒服,但你只要认真思考分析,坏人的行为逻辑却总是有迹可循。
但若是面对愚蠢,你就根本无法防卫。要反对愚蠢,别说逻辑,甚至力量都无济于事,因为愚蠢根本不具备任理性。
当你和蠢人打交道时,假如事实和他的偏见相左,那他绝对不会去相信事实;就算有些事实他根本无法否认,他也一样会把事实干脆作为“例外”,而推开不理。
所以同坏人相比,蠢货总会自鸣得意,因为他总是战无不胜——用一堵墙将自己圈起来,当然会立于不败之地。这便是心理学中著名的“达克效应”,大意是,由于其认知偏差,越愚蠢的人,便越难以看到自己的不足、越容易高估自己的能力,从而对自己掌握的错误结论产生一种过度自信。
简单说起来,就是“越无知、越自信”。
由此来看,愚蠢既像是一个社会学问题,又像是一个心理学问题;智商是天生的,而愚蠢却一定是后天培养的。
故而,愚蠢是一种病,除了极少数患者可以用自己的血和泪治愈,基本无药可医。
你很难想像,即便是有一种叫做“达克宁”的药材,也根本都治不了“达克效应”。
愚蠢是一种病,这种病极易感染,却也很好预防。而预防这种病的特效药就是“逻辑”。
只不过,“逻辑”这味药,却又和一部古典名著中所提倡的“民愚则易治也”相冲突,故而都被中和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