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结束了，我们还会继续二下去吗？

今天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

2022年是我的“本命年”。看我名字就知道，未来二百年（到2222年），我再也不会经历今年这样的“本命年”了，不可能有更二的年份了。

这最二的一年，我最二的事情是在家里带老二。要二胎，不是因为对未来满怀希望，只是因为疫情期间无事可做，不小心把老婆肚子搞大了。当然，也不至于对未来绝望，否则也不敢这么冒险。

这一年年末，疫情没有结束，但防控彻底结束了。这算是一个标志吧。

三年来，有很多人经济上损失很大，他们主要是生意人和打工人；

有很多人除了偶尔生活不便，没有受什么影响，甚至与平时相比，这三年他们为人民服务，或者在人民面前威风的时候更多了，他们主要是吃财政饭的人；

也有很多人收入没受什么影响，甚至还加了工资，但防疫工作量增加不了，他们主要是一线医疗防疫人员。

当然，也有一些生意人和打工人继续盈利，这是因为他们的生意受疫情影响不大，聪明和勤劳继续让他们受益。

还有人这三年中赚了大钱，比如核酸检测利益链及其他疫情政策相关利益链上的人——当然也有不少人只是纸面盈利，因为应收账款还没有着落。

而另一批收益颇丰的，是聪明的自媒体人。他们渲染国外疫情，夸大新冠后遗症，在他们口中，国外天天死人，尸横遍野，亡国灭种指日可待。这些说法带来了大量关注，这些关注都变成了红花花的银子。

另一批舆论中人，看上去更善良和正直。他们致力于向西方“先进”国家（的政客和部分放纵的民众）学习，反对绝大多数（如果不是全部的话）防疫措施，从核酸到（国产）疫苗，甚至到口罩，都被他们说成是邪恶和无知的象征。

在他们口中，新冠就是小感冒，甚至感冒都不如；在他们口中，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的新冠患者都是完全无症状者。他们的文章和表达，总是在私底下稳步传播，却又迅速被平台删文，他们赢了一些口碑，得到的实利却不如前一批人那么多。

还有一些人，不靠舆论为生，认认真真地做着医疗科普，或普及着关于社会运行的常识，不管有没有人关注。但是，他们的声音时断时续，或者得不到算法推荐，需要有心人一个一个地去寻找和比对。

当然，还有很多人已经永远不能说话了。

那些因为新冠而不幸离世的病人——那些倒霉的人们；

那些因严控没有得到恰当和及时医治而提前离世的其他病人———那些不该死去的老人、孕妇和孩子；

那些因为相信新冠只是感冒而掉以轻心却猝然离世的人们———那些独居者、那些热爱运动的中青年……

以及少数永远倒在隔离转运途中的人们……

幸好这个世界是唯物的，没有人听得到他们九泉之下的声音，于是，我们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虽然我们之中，仍然有人可能在明年、后年、大后年遭遇他们的命运。

既然死去元知万事空，那么活着就很重要。只要活着，就有人悲观，有人乐观。而悲观和乐观只在一念之间。

如果被封在家里无事乱翻书，翻到了欧洲黑死病史、非洲各种流行病史（瘟疫、疟疾、登革热、埃博拉、艾滋）、中国古代和民国瘟疫史、西班牙流感大流行史，人就容易乐观。

不管怎么样，三年疫情，总归是中国和全世界经济继续发展、科技仍然昌隆、民智持续渐开的上升通道中发生的历史性事件。

三年中的愚蠢、野蛮和死亡，是文明与民智不足的结果；三年中衣食尚足、疗治尚可、社会秩序尚宁，甚至到年末，各地民意堪称勇敢，也是文明与民智不坠的功劳。

这些宏大叙事，对每个普通人来说，意义是模糊的。无论是舆论的风向、政策的变化还是病毒的走向，都不在我们普通人的掌控之中。我们的忧虑、痛苦，或者欢欣、憧憬，都改变不了那些斗转星移、山迁海变、世事浮沉。

我们能做的很少。但这少量的事情，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接下来几年时间，我们自己还要不要继续防护，该怎么防护？长新冠到底存不存在？反复感染的概率多大？如何避免二次、三次或多次感染？什么药是相对合理和有效的？中药和中成药真的有效吗？老人和小孩应该注意什么？会不会反复出现医疗挤兑？会不会反复出现药物短缺？假如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应该如何预判和应对？

这些，都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制定应对策略。怨天尤人，或者盼救星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是没有用的。

有一首著名的歌曲，叫做《国际歌》，它的第一句歌词就是：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而在年末，这句歌词有了它的当代注脚，这句注脚就是：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有位朋友评价说，这句话有一丝自由主义的味道。我倒不这么慷慨，不会轻易把这样的好品质颁发给它们。毋宁说，这句话是一个事实。

我们每一个普通人，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论受损还是受益，事实上都是自己在为自己负责。那些号称要对你负责的力量，往往会从你或者你的同类身上拿走更多的东西。

拒绝救世主，为自己负责的第一项准备工作，就是悬置个人情感和偏好，去认清事实、正视和理解现实。

我还记得，三年前，我从一条不起眼的小新闻——李文亮等8人被警方训诫——中，判断SARS可能卷土重来，开始提醒双方长辈注意春节减少聚集，并及早预备了口罩，而且在封控开始前备足了生活物资。

紧接着，一系列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严厉lockdown措施出台，出于担忧和好奇，我开始翻译米塞斯的《全能政府》一书。书中有一段话，用在彻底放开的今天，似乎依然严丝合缝，毫不违和。

Life consists in adjusting oneself to actual conditions and in taking account of things as they really are, not as one would wish them to be. It would be more pleasant if there were neither germs nor dangerous barbarians. But he who wants to succeed has to fix his glance upon reality, not to indulge in wishful dreams.

生活的真谛在于阅世如是和以己适世，而非奢望事如己愿。若没有病菌，也没有危险的野蛮人，生活当然更美好，但是，若想成功如愿，则必须正视现实，而非沉湎于一厢情愿的幻梦。

是的，无论是病毒还是危险的野蛮人，我们都必须去正视、去了解。唯有理智的学习本身，能够为我们自己的行动提供一点微光，带来些许相对改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搞什么祝福了。每到年末，人们都流行年终总结。我没有什么好总结的。

对我来说，今天也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忽然心念一动，要重开这个因禁言而长草的公众号，来跟还没有离我而去的读者朋友们聊两句天，于是，今天的翻译工作打了不小的折扣。

下午刷微信，发现了一条反鸡汤，我转到了朋友圈：

别TM把跨年搞得跟自己的分水岭一样，你记住，你今年是什么diao样，明年依旧是什么diao样！

转发时，我的评语是——

不同意这种说法。我明年肯定不是这个diao样，明年会更老、更怂、更懒、更鸡贼。

立此为证。

希望它只是一个警告，而不是预言。

文/可二

2022/12/31

（ps：我的微信又双叒叕阵亡了，想偷窥我和骚扰我的朋友，请加微信woodcloudyyy，注意是三个y，非常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