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张是之

1月24日，阿根廷总统米莱上任一个多月后，迎来了第一次全国性的大罢工。据称有150万人走上街头抗议，仅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有60万人上街。

罢工示威者的要求是，停止米莱推动的紧急法令，以及包括“综合法”在内的一系列财政调整措施。

而组织和支持这次罢工的，主要是总工会、工人联盟，公务员联合工会和银行工会，还有一些阿根廷左翼党派领导人也参加了游行示威。

不用怀疑，米莱的改革动了他们的奶酪。

米莱一上台就是大动作，除了砍掉政府部门、削减政府开支、减少公共福利支出，还取消房租上限、减少退休金、减少解雇赔偿金、延长雇员试用期、取消部分消费品的价格限制、限制劳工集会和工会拨款等等，哪条不是在得罪游行示威的人群？

但是从基本的经济学常识来看，阿根廷整个国家本来就是在举债度日，政府本来就不事生产创造财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给经济发展松绑，这不就是拯救阿根廷，走出危机的解决之道吗？

暂且抛开左右的站队问题不谈、放下成见，米莱这些措施，我们很难说是错的。

有文章说，阿根廷总工会在过去五年，也就是费尔南德斯总统执政的五年中从未组织过罢工。而米莱这一上来就引发了规模空前的大罢工，说明米莱的政策就是不得人心。

可问题恰恰在于，米莱刚刚上任一个多月，难道他就需要背下阿根廷历史上所有的“锅”吗？很明显，这是历史问题堆积到了米莱手里，并不能说就是米莱一手造成的。

如果说得更直接一点，米莱的前任，奉行庇隆主义的费尔南德斯，正是他任期内稀里糊涂地不去正视问题、解决问题，才把这副烂摊子留给了他的继任者。

费尔南德斯时期他都干了些什么？他在提高社会福利，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增加对贫困家庭的补贴、扩大社会保障覆盖范围等等。

问题可以看得很清楚，大家开开心心有钱拿，谁会上街去抗议一个发钱的总统呢？你米莱一上台，非但不多发点钱，还少发甚至不发，这能不着急，能不敲锅上街吗？

但是，费尔南德斯执政时期的成绩呢？今天上街抗议的人们估计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米莱就任的时候阿根廷正处于严重的经济危机之中，通货膨胀、债台高筑，对外累积的债务在10月份就达到了历史新高 4192.91 亿美元。

连梅西都看不下去了，夺得世界杯之后一点总统的面子都不给，就是不见。

这就是费尔南德斯身后留下的成绩，就是他留给米莱的烂摊子。

费尔南德斯拍拍屁股走人了，收拾摊子的米莱，却不得不面对全国大罢工。

阿根廷素来有罢工抗议的传统，这也不是第一次搞这么大动静了。

阿根廷南方大学的研究报告显示，在过去的四十年中，阿根廷有一半的时间都伴随着冲突、抗议和运动，有的最终演变成了全国性大罢工。

自1983年以来已经发生了42次全国性罢工，几乎是每年一次，最近这次是第43次。

这份报告还研究了罢工发生时期，阿根廷政府的政治取向。

在过去40年，在7个整体倾向左派大政府、小市场的庇隆主义总统任期内，发生了16次全国性罢工，平均每届任期发生2.29次罢工。

而在3个非庇隆主义政府的任期内，这一数字就上升到了26次全国性罢工，每届任期平均8.67次。

也就是说，62%的罢工是针对非庇隆主义政府的，而只有38%是针对庇隆主义政府的。

这个历史趋势很明显，就跟米莱和费尔南德斯的情况一模一样。

“好人”都让庇隆主义政府的人当了，而演坏人的那个“白脸”自然就只能留给更倾向于市场的非庇隆主义政府来唱。

当然需要强调的是，严格来说，庇隆主义的正义党也分左、中、右，并不是完全站在市场的对立面。

更何况，今天出来演“白脸”坏人的，还是一个极端支持市场的奥地利学派总统米莱。

不过这里需要纠正一个基本的定义，米莱虽然支持极端市场化，但他并不是什么“极右翼”政治人士。

他主张保护产权、交易自由、尊重权利，这跟政治光谱划分中的“极右翼”没有什么关系。

阿根廷的大罢工抗议已经不是三天两天了，已经在民间形成了一个“断路组织”，他们通过阻断交通的形式来组织罢工和抗议。

自己罢工抗议，不去上班就是了，断路阻碍别人的正常工作生活，这就是实打实的侵权。

无论打着什么旗号，这种明目张胆的侵权行为都应该受到谴责。

这是病，得治。

米莱在谈到罢工时说："星期三的罢工将向你展示有两个阿根廷。有一个阿根廷希望继续落后，衰落”。

米莱政府发言人表示，将会扣除参加罢工的国家雇员当天的薪水，“不工作，不支付薪水是合理的”。

安全部长也明确表态，反对抗议者设置路障阻断交通。

可以说，能不能阻止这些“断路组织”的侵权行为，让阿根廷的政治经济生活回归常态化、正常化的发展轨道上来，是米莱成败的关键。

这就不是奥地利学派的理念能解决的了，奥地利学派给了米莱正确的方向，剩下的还是要看他的政治手腕和调度能力。

米莱未来将要面对更大的挑战，有形的是这些抗议的人群，还有那些无形的福利主义陷阱，《劳工法》《工会法》等法律障碍，以及根植于很多人心中那些不劳而获的腐朽且错误的观念。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阿根廷人民和历史选择了米莱，米莱该背锅的时候就背锅，该铁腕的时候就铁腕。

曾经繁荣的阿根廷，需要有一个强人来把他们拽出泥潭、拨乱反正，重新走向繁荣。

2024年01月27日，本文首发《南方周末》，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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