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个场景:三、五男人围一桌,喝着二锅头或茅台,坐在马路边或包厢内,聊历史,说古今,挥斥方遒。
在座有没有见过这一幕的女性?有没有出于无奈,不管是为了生计也好、亲情也好,不得不陪坐在这种酒桌上的女性?回想一下,你们当时的心情。我猜多半逃不出两种:
1、唉……
2、呵。
接下来要说的,请男性朋友们回想。因为大部分女性没兴趣听历史,印象未必深刻。为什么她们没仔细听,却在心里呵呵?那是因为…她们也许不熟悉历史,但熟悉你。你是真行,还是硬撑,凭感觉就够了。
且不管你们上一次聊历史,是怎么开头的,咱们只说后来。后来是不是变成了这样——你说一个历史典故,他说一个历史典故;你说一段野史秘辛,他说一段野史秘辛……以谈论历史为开头,中间变成知识(故事)储备的较量,随着储备耗尽,终于变成“语文”的较量。
被我戳中的男生,请举个手。好吧,我第一个举。要不是自己犯过,怎么能如此扎心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男人们聊起历史,总会各说各话?是因为这一桌人,谁也没能从历史长河中,拎出一条“主线”。
请注意,朋友们。只要你拎出来了,只要你这条“主线”没有明显的自相矛盾,那不管别人认不认同,整场谈话将瞬间落入你的节奏!接下来,不管他们甩出多少历史典故,都只能主动(被迫)将其悬挂在你给出的主线之上。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拎出另一条主线。
这篇文章很长,我不敢说它绝对正确。但酒桌上装X,亲测有效。正常水平的酒桌上,你能紧紧揪住同一条主线,把你知道的历史片段串连起来,就已经算是装到了。别人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你想想是不是?
历史的主线是什么?卖个关子,先说它“不是”什么。
历史的主线,只能是“逻辑的”,而非“事实的”。因为,历史是个半透明的东西。武则天是怎么登基的?刘邦是怎么跟萧何勾搭上的?谁也不知道具体过程。历史的绝大部分细节,已经彻底丢失。对今天的我们而言,历史是个半透明的东西。
你基本能确定,刘邦这人真的存在,“汉”这个王朝真的存在。再往下,你问得越细,史料就越不靠谱了。
历史的主线,只能是逻辑的,而非事实的。我试着拎出一条逻辑线,供各位参考——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
请特别注意,资本积累和资本主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资本主义,是一种政治观念;
资本积累,是一种客观描述。
“资本”一词,最早见于宋朝,是“财货”的意思。其在当代中国含义比较复杂,为了方便讨论,我们可以把“资本积累”理解为“财货积累”。
商周有资本积累,汉唐有资本积累。商朝以前,被今天的我们视作野人的先祖,同样有资本积累。
要拎出历史的主线,必须追根溯源。追溯到哪一步为止呢?唯一有可能正确的起点是——追溯到今人认知的边界。
我们能知道的是:人有能力互相杀害,也有能力彼此协作。
我们不知道的是:智人是怎么出现的?(自然选择理论,能解释智人存在的原因,但无法复现其过程)
因此我们整篇文章,会以“人是怎样的”为基础展开讨论,不去触碰“人从何而来,为何如此”这种终极的命题。
假如你是一个野人
假如你是一个野人,狩猎、采集为生。有天去摘果的路上,捡到一根“打果棍”,采果效率提升了10倍。棍子和吃剩的果子,都是广义上的资本积累。棍子能带来更多果子,更多果子带来一种……野人无力表述,但能明显感知到的财货——闲暇。
(注:一种说法认为,“生产资料”才是资本,而“消费品”比如野果不算资本。我认为生产和消费是一体的,但本文不做名词上的争论,各位理解我的意思就行)
假如你是一个野人,你和附近的另一个野人之间,有且只有两种可能的互动:协作,或者抢劫。
前面说到资本积累,乍一听仿佛是个正面的、单向的过程。实则不然,资本积累可以是“正”值,也可以是“负”值。
你和另一个野人,拿棍子互相抡,两根棍子都断了,这时的资本积累为负,也可以叫资本毁灭,但我们为求简洁,就不多加一个名词了。请记住我们刚说的历史主线: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
说回到野人。你和另一个野人,拿起棍子保护彼此。他采野果的时候,你在石头上蹭啊蹭,把棍子的一头磨成了尖锥,隔天捅杀了一只雄鹿,然后你们把鹿角磨尖,获得了比木棍更锋利的锥子……
简言之,彼此协作,使你和另一个野人,都获得了正向的资本积累。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零和博弈。要么正和,要么负和。
上文刚刚说到:你和另一个野人之间,有且只有两种可能的互动:协作,或者抢劫。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呢?
奴隶主和奴隶之间,是协作还是抢劫?领主和农户之间,是协作还是抢劫?
许多人的第一直觉是,奴隶和奴隶主之间,是抢劫。但是稍等,如果他们之间只有抢劫,没有协作,二者的关系是维持不了的。
1、他们被五只狼围住,联手杀退狼群的过程,是协作。
2、合力杀死的那头狼,被奴隶主夺走了,这是抢劫。
3、奴隶主把烤熟的半条狼腿给奴隶吃,这又是协作。尽管这不“公平”,但我们得承认,“把食物递给奴隶”的这个动作,不是抢劫。强盗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还”这个动作,不是抢劫。
人与人之间,有且只有两种可能的互动:协作或者抢劫。这句话并没有错,只是缺了一个前缀。更完整的表述是——人与人之间,在同一个瞬间里,有且只有两种可能的互动:协作或者抢劫。
而在不同的时间里,抢劫与协作的状态,是变化的。好吧,现在开始说人话——人与人互动的过程中,可能既有协作,又有抢劫。
甚至可以说,“既有协作,又有抢劫”才是人与人互动的常态。那么接下来,我们引入另一个概念——协作度。
“协作度”是我为了方便表述,生造出来的一个词。好在它足够简洁,望文生义。
前面说到,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假如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也可以靠自己实现资本积累,但那样的积累极其缓慢。
当同时存在两个野人时,他们之间的“协作度”,决定了资本积累的效率。
现在假设,丛林中有两对野人,假设这两对野人的身体素质完全相同。一对是奴隶主和奴隶(战俘),另一对是父子。
试问这两组野人,哪一组“资本积累的效率”更高?大概率是父子那组,因为他们杀害彼此的可能性更小,所以他们可以将更多的注意力,用于生产和创造,而非彼此堤防。
又假设,这两组野人,面对面打起来了,哪一组赢面更大?前面说了体质相当,那显然是父子更容易赢。因为奴隶主和奴隶都会这样想:万一我先受伤,我身边的人一定会跑!
这一段啰里啰嗦,想说明什么?很简单,但极重要——人不是因抢劫而强大,是因协作而强大。协作度越高,就越强大。
再假设,这两组野人,不是立刻打起来,而是五年后打了场遭遇战。这样的话,父子组合胜率更高。因为那个时候,父子可能都持有磨成尖刺的木棍,而奴隶组合中,只有奴隶主持有利器(防止反杀,禁止奴隶持械);与此同时,父子可能全都健康,而奴隶可能营养不良(防止反杀,不让奴隶吃饱)。
这一架打完,父子得到了两个奴隶(战俘),这个小团伙由“两人”扩张到了“四人”。这时候,该团伙比以前更强大了吗?答案是:不一定!
本来父子两人持木矛,可以打败五只狼。现在多出两个奴隶,也许能打败十只狼,也可能连三只都打不过。因为奴隶可能跳反!
那没有狼的时候,资本积累的效率会更高吗?也不一定!奴隶可能会乖乖地采果,也可能往囤积的果子里投毒(把眼镜蛇、毒蝎子埋入果堆里)。
请允许我再次强调这个至关重要的结论:人不是因抢劫而强大,是因协作而强大。协作度越高,就越强大。
更高的协作度——更多的资本(财货)。
到此,我们补完了一个看似很短,实则贯穿整个历史的逻辑链。今天的飞机、电脑、火箭,都是这么来的。古人的鱼竿、马车、水井,也是这么来的。
我们后面会继续追问,怎样获得“更高的协作度”呢?但是现在,让我们暂停一下。仅到这一步为止,已经可以在酒桌上装个小X了。如果你已经忘了装X这个原始目的,那祝贺你,思考和求知是真正的快乐。
当我们明确了“人是因协作而强大”,有些课本中的叙事,就变得有点疑问了。比如秦国,我们总说暴秦,但现在我们明白:残暴,绝不可能是秦国强大的原因,只可能是它不够强大的原因!
请注意,我不是说秦国不残暴。我是说:如果它残暴,那必有一个关乎协作,且分量更重的因素,来支撑这种残暴。
你是否发现:此时的你,开始质疑一些曾经默认的事,但这个过程中,你并没有读更多的历史书。这就是推理的妙趣。
人一旦开始追问,就不可能只有一个疑问。你会无法遏制地冒出一连串问题:
相比于同时代的其它六国,秦更残暴吗?
对内对外,都更残暴吗?
它能战胜六国,难道不是因为,它内部的协作度更高吗?
如果秦国内部的残暴程度,确如史书所言,那它是怎么赢的?有没有可能其它六国,内部其实更加残暴(协作度更低)?
有没有一种可能,秦的残暴,是“后人视角”下的残暴。对比同时代的六国则不够残暴?
有没有一种可能,秦的残暴,是“贵族视角”下的残暴。百姓则认为其余六国更残暴?
我不知道,也不相信有史学家能真正搞清楚。考古能得到更多史料,更多的意思是,从全部的“百万分之一”变成“百万分之二”(也许乐观了)。历史终究是个半透明的东西。
我这里说一个颠覆常识的猜测:商鞅变法,也许让秦国变弱了。
中小学的历史老师会教导你说:商鞅变法后,秦国达成了这样这样这样的一大堆成就,所以……
而你不需要用新知识来反驳,课本上现成的就足够了:从商鞅变法,到秦灭六国,中间隔了135年。所以……如果没有商鞅捣乱,秦早就赢了!老师您怎么看?
上面这句,当然不一定对。它的出现只为了说明——更前面那句是何等荒谬。先后顺序,不等于因果关系。否则秦灭六国,也可以是因为商纣王吻了妲己。
现在老师有点凌乱,情急之下,他发动了一个技能:让你站起来,当着全班的面,继续说!这是一个生活小妙招,假如你判断,对方肚子里没货,仅仅从不知什么地方学来了一句诡辩,一时把你给杠住了,这时候别抵抗,告诉他不要停,请继续……然后就轮到他尴尬了。
现在皮球踢给了你,你如何应对老师的小妙招?立刻坐下你就输了,支支吾吾也不好看。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去搜罗历史典故,这样就回到错误的老路上了。请注意,你不是“知道真相”,而是“不相信别人知道”。你惹恼老师的原因,是对他的叙事表示怀疑,因此当他逼迫你时,你可以继续提问:
商鞅变法的那些年,秦国只发生了“变法”这一件事吗?不可能吧,它肯定发生了成千上万件事。请您告诉我们,那一年影响力最大的前十件事,分别是什么?
您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说:同一时间,一个地方会发生很多事。一百多年间,会发生更多事。成千上万个因,汇集成一个果,您坚持说这个果是“某一个因”导致的……这时候,您有责任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个因是特殊的。而不是我有责任解释清楚,为什么它不特殊。
先不跟老师吵了,切回作者视角。网络上流传的“贫民、弱民、愚民”并不是《商君书》上的原话,是网友的提炼总结。总结的好不好,我没读过全部原文,不乱说。
书上倒是有一句原话:有道之国,治不听君,民不从官。许多人以此为凭,说商鞅提倡法治,网友们误会商鞅了……
我们千万要分清楚,这是两回事!商鞅有没有法治精神,和他的思想残不残暴,是两回事。那些把人送进集中营的家伙,你猜他们有没有正规手续?
在法治之前,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这法,是加强协作的,还是破坏协作的?特朗普加关税这事,它的重点是合不合法吗?如果合法,就正当了吗?
“人是因协作而强大,不是因抢劫而强大。”那些幻想生物,比如吸血鬼,也许能违反这个定律,吸的人越多,单体力量越强。但人类不行。这个规律,不会因他是商鞅或者秦王,而有丝毫改变。
作为历史的观察者,我们要有这样的认识——历史观,高于历史片段。
任何一个历史片段,都可以有无穷多种解释。而历史观,提供了前后一致的视角,帮你串连起“能捡到的所有碎片”。
你可以修改你的历史观,当然可以。但你必须从源头上改,不能读史读到一半,从中间改。如果历史观可以从半截开始改,那你就不是在解读历史,而是在编造历史。并且这是一种小学水准的编造,因为就算你写小说,写到一半才改设定,改完还不管前面……你看读者骂不骂你。
我这篇是边想边写,没有大纲。写着写着发现,关于秦国,耗费的笔墨有点多了。本文无意讨论秦史,只讨论看待历史的方法。前面的例子换成商周、唐宋,也是一样的。或者你扔给我一堆欧洲的、印第安的历史片段,在我眼中也是一样的。
与“协作度”有关的规律,在“超过一个人”的场景中全部适用。两个人,两万人,二十亿人,逻辑上并无差别。
不过既然都说到秦了,也没必要为了均衡,再强行去找唐宋的案例。还说商鞅变法。如果你想论证商鞅变法使秦国强大……先说,带着愿望去读史,是很容易跑偏的,但如果你就是非要论证这一点,那么唯一合理的视角是,你要询问:变法前的秦国,是什么样?那时是不是协作度更低?
要知道,商鞅描绘的那种模式,绝不是“人类互动模式”中最残暴的一种。
所以,只要你能证明在商鞅变法之前,秦国人彼此残害的程度更甚,你就可以说,商鞅变法改善了秦人的处境,使秦人的协作度变高了。
真相是怎样,我不知道。我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考证。但有一点确定无疑,“因为残暴,所以赢了”是个傻逼逻辑。“因为贫民、弱民、愚民,所以变强了”是个傻逼逻辑。
还有件事,我始终抱有疑问:商鞅的理念,在秦国被贯彻到了什么程度?要把几百万人,管理到令商鞅满意的地步,官府得有多强的执行力?凭什么唐宋元明清的官吏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秦朝的官吏就没有私心?商鞅是会变法,还是会魔法?
最后说一点,像战国、三国这种时期,史书记载了大量战争,于是我们很容易把“军事竞争”当成那个历史阶段的主线。
但军队是什么?就像刺猬身上的刺,不可能凭空存在,其必然是“内政”的结果。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内政(协作方式)的竞争。
战争有个特性,不分古今。就是防守比进攻容易得多!这一点在电子游戏中,很难充分体现,因为充分体现就不好玩了。像所谓的战国七雄这些势力,它们在技术上没有代差。如果在一场双方都有准备的战争中,防守一方居然输了,那多半是内政出了问题。某位将军的才华决定一国兴亡,这种叙事我是不信的。
战国的事,到此为止,咱们说回历史观。
这里请特别注意一点:你不可能用自然科学的方法,去研究历史。不是很难,是不可能!这不仅仅因为信息不全,更因为历史是“多因一果”且“无法重复”的。你无法穿越回去杀掉希特勒,看看德国会怎样;也无法穿越回去骗走杨玉环,看看李隆基会怎样。
科研的传统方法是什么?比如实验室里最常见的工序,提纯。提纯是为了什么?为了“剥离干扰因素”;
研究药物的时候,人有个体差异,干扰因素剥离不了,怎么办?退一步,通过双盲实验来“对冲干扰因素”。
然而,历史多因一果,且只走一遍。影响历史的“干扰因素”无穷多,无法剥离也无法对冲。那怎么办呢?
我们只能再退一步,用“先验+推理”的方式,强行拎出一条“逻辑上难以反驳”的主线,才有那么一丁丁点的可能,摸到历史的脉络。否则不论我们阅读多少史料,挖开多少古墓……历史终究会变成“语文”的较量。
前面说“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这当然不是唯一的线索。如果你说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人类数量变多或变少的过程,也是对的。
那为什么选择“资本积累”这个视角?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人类与其它物种最根本的区别。使用工具不是,虽然这很厉害,但猩猩也会。协作更不是,协作连蚂蚁都会。
动物有没有资本积累?硬要说有,也是有的。鸟会筑巢,猩猩会捡石头砸坚果,遇到更好用的石头,还知道换。然而动物们的资本积累,仅止于此。只有人类,凭借跨团伙、跨种族、跨语言,甚至跨越了大海的协作(全球化),实现了在动物眼中,巨大到不可理解的积累。
我怀疑猩猩到今天为止,都无法理解动物园里的猴山,是被“制造”出来的。即使它蹲在树上,目睹了制造的全过程。
我不知道人类因何特殊,但作为历史的观察者,我们选取“人类的独特之处”作为主线,应该比“随手拎出一个线头”更加合理。
我们简单粗暴地,把人类的历史阶段划分为:今人-古人-野人。
能看到一个十分明显的现象:今人的协作规模更大,物质也更繁盛;古人次之;野人再次。
反过来也可以说: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的过程。
这里要特别警惕一点:构成历史的基本单位,是“人”,不是“群”。本文最终会回归到人,但在此之前,让我们一步一步来。
历史上,当“协作度”不同的两群人相遇之后,他们通常会融为一体。这个过程可能温和,可能血腥。但最终结果大概率是融合,把对方全杀光的情况并不多见。(“杀光对方男性”在野人时代可能是普遍的)。
这个进程推展到今天,排名前十的语种,占了人类60%-70%的比重。这不全是战争与征服造成的,商业也是极重要的原因。乙方有充分的动机,去学习甲方的语言。
关于群体融合,有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当两个群体的内部协作度相差巨大时,融合更快;而当两个群体内部协作度相近时,融合反而缓慢。比如曾经的唐和波斯,他们知道彼此,也曾遇到彼此,但久久没有融合。
试想一下,如果唐人到了波斯,发现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全是三五成群,手持木棍的野人,后面会发生什么?用不了多久,那片地区会开始说汉语。
另一方面,当资本积累的程度越高,高协作度的文明“向下兼容”时,潜在的路径就越丰富。早期几乎必然涉及到“抢土地”,而越到后来,土地越不重要。
古人耕种需要土地,越多越好。今人开工厂、搞科研、拍电影也需要土地,但不需要那么多。
这时候出现一种“反向兼并”的状态,低协作度的人群,主动向高协作度的人群靠拢。比如墨西哥人会主动往美国跑。土地带不走,那就连土地都不要了。
这里需要注意,上面说美国、墨西哥,只是一个方便叙事的偷懒。“高协作度人群”兼并“低协作度人群”的过程,并非以国境为边界。
在美国内部和墨西哥内部,或者曾经的唐国、宋国内部,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同样的事。只要不同人群的协作度有差异,这样的兼并就不会停止。
今天的中国,则出现一个更有趣的现象:深圳人赚了钱去香港置业,香港人赚了钱去深圳消费,这两个地方的协作度都很高,但由于侧重不同、各有所长,出现了“双重反向兼并”的情况。说到底还是一种主动的融合。
技术进步?
讨论到这个问题,常会有人提出:人类今天的繁荣,主要是依靠技术进步。
这话有两个错处。
首先,技术是繁荣的必要条件,但远远不够充分。科技,就是野人手里的木棍,学会用棍子当然了不起,但拥有木棍的野人可以彼此杀戮,也可以守望相助。
上述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更关键处在于,技术不是凭空进步的,技术进步是且只能是——资本积累的副产品。
请注意,当我们讨论“人类史”的时候,不可以追问“人是什么,为何聪明”。人有超过动物的思维能力,我们必须把它当作一块背景板。而这块背景板的成因,是“生物史”要解决的问题。
说回到科技。我们现在认为稀松平常的工具,刚刚问世时,无一不是黑科技,比如说鱼竿吧。
人类发明鱼竿,难不难?答案是难也不难。鱼竿说穿了,就是木棍、绳子和钩子的组合。当人类同时掌握了木棍、绳子和钩子这三种工具,将它们组合起来,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鱼竿的难,在于“前置条件”不好达成。
问:我们的祖先,什么时候会用木棍的?很可能是几百万年前,还没有演化成智人的时候就会了。现在的猩猩也会。
再问:我们的祖先,什么时候做出绳子和钩子的?大概是演化成智人以后,也就是距今几万年前。
天青色等烟雨,鱼竿等绳钩。这一等,就是几百万年。
请注意区分,捡到钩型的骨头和制作钩子,是两回事。天然能用的绳子,则比钩型骨头更难捡到。你的部落有骨钩,千里之外的野人有条绳子,这样是弄不出鱼竿的。鱼竿的前置条件是:杆、钩、绳均能被人为制造出来。
所以说鱼竿难在哪里?主要难在“前置条件”。搓出绳子和磨出钩子,比发明鱼竿难一万倍。
搓出绳子和磨出钩子,是以今人感知不到,但对野人而言堪称恐怖的资本积累为先决条件的。且不说磨烂了多少树皮和骨头,就说时间,是多少野人耗费了多少“闲暇”,才造出历史上第一只钩子的?
相比之下,鱼竿只是资本积累的副产品。当然,这个副产品本身,也是一种资本积累。拥有鱼竿的人,将获得更多的鱼,以及更多闲暇。
请注意,闲暇是一种极宝贵的资本,经验也是。若没有这两个东西,我们永远都是野人。
和鱼竿同理,为什么中、美在“技术半封锁”的情况下,可以分别搞出Deepseek与ChatGPT?我的答案可能有点反直觉——因为这根本不难。
AI的难,和鱼竿一样,难在“前置条件”。鱼竿的前置条件是三个,AI的前置条件可能有上百万个。而“三”和“百万”并没有本质差别。近些年AI技术所谓的“突飞猛进”,只不过是众多的前置条件,都随着资本积累而达成了。
下一个时代的发明,需要的前置技术可能有几百亿个,这一点也不出奇。资本积累,就是会导致技术和工具越来越多,达到某个阈值后,出现某种“貌似井喷,实则必然”的迭代。
我当年读《三体》时就有个疑问,真的有“技术爆炸”这种事吗?后来我的知识体系中,补上了“经济学”这块拼图,技术爆炸的问题就想通了。
哪有爆炸,全是积累。你积累的工具和技术越多,它们之间的排列组合就越丰富。
资本积累,是技术进步的唯一原因;协作,是资本积累的主要原因。但这里需要再次强调,不是只有“有形财货”才叫资本,“经验”和“闲暇”也是。
这个东西往后推多远,都是一样的。星际移民难不难?不难。但达成“制造星舰”的前置条件,很难。我说的星舰是章北海那种,不是马斯克那种。
怎样的协作更高效
资本积累,是技术进步的唯一原因;协作,是资本积累的主要原因。
(一个人也能积累,就忽略不计吧)
那么问题来了,怎样的协作方式,可以使资本积累的效率更高?
历史长河中,人们做出过许多尝试。
原始部落有图腾崇拜。巫婆说咱们部落这一百多人,都得到了“大蝎子仙”的赐福。我们信了祭司的鬼话,外出打猎时也许真的更团结。
后来某个大部落,兼并了几百个小部落,其中包括我们“大蝎子部”。很快我们和另一个部落打起来了,他们说大蝎子仙不厉害,大蜈蚣仙厉害。这能忍?
我们打到一半,大酋长派来一个大祭司,说都厉害,都厉害,大蝎子仙和大蜈蚣仙是亲兄弟,你们不知道吗!
几百个部落天天打,大祭司天天劝,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多神教”由此而生,大蝎子、大蜈蚣、大蜘蛛、大长虫……他们从此有了血缘,有了共同的祖先和各自的后代,众神归位。
后来这个大部落,又被一个更大的部落兼并。几千个图腾,几千个大仙,祭司团绞尽脑汁,实在编排不开了,于是召集小酋长们商量,说要不这样吧。
你们信仰老鹰的、蝙蝠的、马蜂的,凡是天上飞的,都归天神吧;
你们信仰虎豹的、长虫的、蝎子的,凡是地上走的,都归地母吧;
你们信仰祖先的、鬼魂的、暗影的,凡是看不见的,都归冥王吧。
是不是有印象了?
然后遥远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不认这一套。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能观察到一个现象,就是当他们走到“神明人格化”这一阶段时,停住了脚步,开始朝另一个方向探索。从百家争鸣,到内法外儒,我们很熟悉了。
回到大祭司编造众神那段。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提高组织内部的“协作度”吗?不,他不可能想那么远。只是单纯地因为:下面乱了,他得管。
王的首要诉求,一定是“方便管理”而非“加强协作”。但王与王的竞争,导致“低协作度”的群体被“高协作度”的群体兼并。久而久之,那些不利于协作的模式,被淘汰了。
商朝的大贵族们,动不动拿活人算卦,这一套今天为什么没了?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们输了,被协作度更高的群体兼并了。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许多我们看来无比野蛮的手段,在它刚出现时,很可能是一种“提升了协作度”的创举。比如奴隶制,当然是野蛮的。但和全杀光相比,你很难说它更野蛮。
从无比野蛮,到有点野蛮,再到所谓的文明……中间那个阶段是必经的吗?恐怕是的。
假如我们认为,自己如今的生活更“文明”,按照本文的推论,这种文明的前置条件,是资本积累。而资本积累的前置条件,是协作。那协作的前置条件是什么?这个答案,恐怕会违反古代酋长们的普遍直觉(也是野人无法迅速变成我们的原因)
协作的前置条件是——自由。
大酋长认为,自己给奴隶带上镣铐,剥夺了其自由。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这会给读历史的人,造成一个巨大的盲区。
切换成奴隶视角,情况是怎样呢?带上镣铐的那一瞬,他变得更自由了,还是更不自由了?答案令人发指,更自由了。
我们读历史,会天然带入胜者的视角,但只有同时带入多方视角,我们才能看到一个相对完整的场景。
假设这位奴隶,名叫约翰吧。
问:约翰带上镣铐前,属于他的上一个场景是什么?自由民吗?不,那是上上个场景。上一个场景是,他被敌人按在地上,矛尖指着咽喉。这时的约翰,比戴着镣铐更不自由。反而是镣铐加身后,他被放开了手脚。
成为奴隶后,他拥有服从、行刺、逃跑、煽动、通奸等一系列选择。而如果他直接成为尸体,就什么选择也没有。(思考题:战俘与王妃通奸,是提升协作度,还是降低协作度?)
现代人会不假思索地反驳:若没有战争,没有战俘,那不是更自由吗?是的,没错。但野人无法直接想到这点,对他们而言,掠夺是自然的。
对野人来说,能抢的时候不抢,是反直觉的,甚至是“不正当”的。假如你是酋长,带着15名战士外出打猎,路上遇到一个老头牵着一只羊,你怎么办?你该怎么说服那15名战士,不要抢老头的羊?
战士质问你:我们进山打猎,可能遇到熊,可能会死。现在这里有一头羊,不用冒死就能得到,你不让拿!你是什么居心?你算什么首领?
另一个战士质问你:昨天你说食物不够,我把残疾的父亲背到后山,只留给他两枚枣子。去年,我父亲是跟着你去打猎,才断了腿的。现在有食物了,你不让拿,那我父亲算什么!
假设你是个穿越者,你知道资本积累的秘密,知道“自由协作”这只魔盒里蕴含着何等恐怖的能量。然而眼下这个场景,你怎么办呢?你不抢这只羊,逼着兄弟们进山打猎,那真有可能死在山里。你怎么办呢?
在持续几万年,甚至更久的岁月中,野人们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来回打转。你不能指责他们蠢。刚才的场景中,即便是开了天眼的你,又能怎么办呢。
老头望着一个个饿到眼冒绿光的你们,只说出一句话:别吃我,我有病。他不会跟你聊什么“私有财产不可侵犯”,不是不敢说,而是他脑子里根本没有这句话。就连被你们抢劫的老头,都没觉得抢劫不正当。
对于野人来说,产权只在部落之内。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非常文明的部落了。我们无法苛责野人,就算到了今天……咱们去美国街头发个问卷《给中国人加关税,算抢劫吗?》,你猜有没有一半人能答对?
被你们围住的那一刻,老头的处境跟“被按在地上的约翰”很像。你不杀他,把他放了,他至少就比“上一刻的自己”更自由。
老头自由了,他回去积累一些资本,可以跟你交换,也可以用来打你。如果他选择前者,且你没有再次抢他(想想这有多难),你们双方就都变得更强大了。老头比你们弱很多,对他而言与你们交易是更好的选择,问题是他如何实现这一点?一个可能有用的办法是,他宣称自己跟你们一样,信奉大蝎子仙。
说到这里,我们引入另外一个,也是我生造出来的概念——自由度。
我们假设,一个“不被强迫、不被侵害”的活人,自由度是1。一个死人,自由度是0。
还记得前文提到的,那两组野人吗(父子组、主奴组)?
先看父子组:两个血脉相连的成年男性,他们每个人的自由度,都无限逼近于1。加在一起,则无限逼近于2。
再看主奴组:一个施加强迫的成年男性,一个被强迫的成年男性。首先奴隶的自由度,肯定远小于1。而奴隶主,相比于前组父子中的任意一位,自由度也是更低的。强迫别人的同时,必然会有一股反作用力。
奴隶主时刻担心自己被杀,这相当麻烦。然而这只是麻烦的一部分。由于劳动所得不归自己,奴隶干活懈怠。惩罚当然是一个选项,但这会增加奴隶主被刺杀的概率,或者降低奴隶的才能(打废了,打傻了)。
综合来看,主奴二人的自由度加总,有可能大于1,但必定远远小于2。
奴隶主比自由民,更不自由。这听起来有点反常,但如果这样说呢:你有一个奴隶,我有一位亲朋,我比你更自由。是不是有点通顺了。
本文尚未完结,但到此一步,已能拎出一条清晰的历史主线。
综述:自由度越高,协作度越高;协作度越高,资本积累越快。
1、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
2、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的过程;
3、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高自由度的协作,取代低自由度的协作”的过程。
有一个容易误解的点,需要专门说明。
自由——协作——资本积累。这是一个单向的过程,而非循环。
自由导致协作,协作导致资本积累,但资本积累不一定带来更多自由。财货是没有立场的,因自由协作而被创造出的财货,有可能被用于破坏协作。
换句话说,一个团伙内部的自由度,未必会随着资本积累而越来越高。当自由度下降,资本积累的速度就会变慢。一个典型案例,就是过去几十年的美国。
“自由度”提高或降低的直接原因,是“行为”的改变;行为改变的直接原因,是“观念”的改变。但观念是怎样诞生,没有人能完全说清楚。
因为到此一步,已经非常接近“人从何而来,为何如此”这个终极的命题,没办法再往前推了。
自由——协作——资本积累。我们对历史的探究,只能暂时停留在这个框架里。再往前推,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导致自由;再往后推,我们不知道资本积累会导致什么。
你可能认为君主立宪让英国人更自由,但立宪是一种“行动”,任何一种行动,都只能是观念的结果,而非观念诞生的原因。这里只能承认,我们无法理解观念的源头。
“大蝎子仙”这个概念,是怎么出现的?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诞生“图腾崇拜”这种想法的人,谁能说清楚这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
请注意区分,这里不是讨论图腾崇拜能带来竞争优势。这里问的是,凭什么人类能获得这种优势?你不能用“这样有优势”来证明“事情必然如此”。人类如果会魔法、会72变,竞争优势更大。可为什么人类不会魔法呢?
不过换个角度说,“用虚假的概念,团结起真实的人”,这东西真的不是魔法吗?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凭什么人类能掌握这种名为“观念”的魔法?不知道,我们只能承认,这无法知道。
如果我们不知道观念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就无法知道历史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我们不知道观念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就无法知道历史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
我们只能知道,自由是个好东西。自由度越高,财货就越丰足。
也可以反过来说,谁积累资本的速度越快,谁就越自由。
前面那句话,大部分人能接受。后面那句,则违反许多的人直觉。但其实,这两句话是相同的。
问:中国和美国,谁的自由度更高?
答:谁的经济增长率更高,谁的自由度更高。
这个问题上,很多人绕不过来。
小明随便抢劫不受制裁,他很自由。但从协作的角度看,凡是有小明出没的区域,都不自由。
美国的麻烦就在于,那片土地上,正冒出越来越多的小明。许多原本不是小明的人,都在过去四十年里,变成了小明。
中国有没有小明?有。但没有美国那么多。这个问题之前的文章里讨论过,就不重复了。
一个可以观察到的现象是:四十年前,中国以美元计价的GDP,是美国的二十分之一;四十年后,是美国的三分之二。
这个过程中,美国人必定做错了什么。
符合逻辑的历史观,不能帮我们预测未来。但也许能帮我们避掉一些雷,躲掉一些坑。
到此一步,我们至少应该意识到——学美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这是一个“用了区区40年,就被一个体量曾是自己二十分之一的弟弟几乎追平了”的家伙。
这么了不起的事,是怎么做到的呢?其实难也不难:以保护之名,行抢劫之事。
他们鼓励老企业抢劫新企业(行业协会),鼓励老雇员抢劫新雇员(工行)。直到今天为止,大部分美国人,还觉得这叫文明而非野蛮。
这里有人会问,难道工人没有保护自己利益的自由吗?
我们一定要分清楚——“保护利益”和“保护权利”,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什么是保护利益?你今年年薪20万,明年还没开始呢,你活还没干呢,就要求还得是20万,只能高不能低。有人跟你争这个岗位,你就骂人家工贼,还封门堵路、动手打人。这叫保护利益。
什么是保护权利?你去年年薪20万,已经打进你卡里了,谁也不能抢走。这叫保护权利。
上面这些,并不是本文的重点。如果你不同意,可以当作是我的一面之词。
但有一点绝不会错,那就是美国犯了大错。然而我们大多数人,应该说地球上大多数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世界各国人民,带着一种如同小学生般的淳朴心思,主动向班里的第一名靠拢。当我们还是第五十名的时候,如此偷懒也就罢了。现在第二名了,是不是该停下来仔细想想,前面那个第一名,他正经吗?
如果是以超越他为目标,那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停止对他拙劣的模仿了?或者说,是不是应该停止模仿他的拙劣了?
请不要误解,这里说的超越,并非攀比或争斗。而是单纯地认为,我们有机会避免那些错误,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如果是美国被海啸吞了,导致我们成为第一,这没有半点可高兴的。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美国增速低,是因为升到满级了”。如果能这样偷懒,那商朝人更有理由相信,自己升到满级了。他们连战车这种黑科技都弄出来了,天上地下,过去未来,怎么可能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非同寻常的结论,需要非同寻常的证据。1、美国满级了。2、人类还很渺小。这两个结论,哪个更符合常识?
除非看到异常有力的证据,否则我只能认为,经济增长几乎没有上限。从物理层面说,所谓的资本积累,不过是改变一些基本粒子的排列组合。如今地球上有多少比例的基本粒子,掌握在人类手中了?百万分之一有吗?太阳系呢?
也有人说,中国的经济增速高,是因为起点太低。那就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如果穷是高增长的原因,哪怕四十年前,地球上也有更穷的地方。为什么更穷的地方,没有现实更高的增速?
到此一步,各位有没有发现。随便选取一个视角去看历史,容易;但拎出一条“逻辑通顺”的主线,却并不容易。
你可以尝试,随便找一个因子,当成主线的源头。然后你会发现,推着推着,就不对劲了。
逻辑三洽:自洽、他洽、续洽。历史只走一遍,他洽无从验证。因此“能否在已知的历史中自洽”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考问。
贫穷导致富有,肯定是不自洽的。富有导致富有,同样荒唐。
抢劫导致强大,明显是矛盾的,但很多人卡在这里。如果抢劫是强大的原因,你和你的同伴,为什么不互相抢?那样不是更强大吗?如果加关税有好处,为什么只在国与国之间加,不在小区和小区之间加?
协作导致强大,逻辑是通顺的。我无法证明它对,但至少自洽。
自由导致协作,逻辑是通顺的。我无法证明它对,但至少自洽。
综述:自由度越高,协作度越高;协作度越高,资本积累越快。
1、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
2、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的过程;
3、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高自由度的协作,取代低自由度的协作”的过程。
将至末尾,做个延伸。
截止目前我们所讨论的,都是“现象”以及“现象的原因”。
比如:自由导致协作,协作导致资本积累。
比如: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的过程;
我们不曾讨论的是:通过协作,积累出越来越多的财货,这样好吗?
我们不曾讨论的是: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这样对吗?
这里又出现一个反直觉的现象,请结合上面的总结来看。
当我们问: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这样对吗?符合直觉的答案是,这样不对。
当我们问:高自由度的协作,取代低自由度的协作,这样对吗?符合直觉的答案是,这样对。
但这两句话,本质是同一句话。问题出在哪里了?
其实答案在上文中已经提过。问题出在:构成历史的基本单位是“人”,不是“群”。
人群这种说法,是一种无法避免的偷懒。我可以做到每一句话都回归到人,代价是:这篇文章会比现在长1000倍,而信息量只是现在的1.5倍。
现在,我们来拆解一下所谓“兼并”的具体场景。这里主要谈暴力兼并,自愿融合的另说。
场景:你们部落的大祭司,每天吃一个人。隔壁部落打进来,杀了大祭司,抢了果子。这时候,你们部落的自由度是提高了,还是降低了?答案是,不一定。我们不能直接问部落,必须回归到人。
对于大祭司来说,他被杀了,自由度肯定下降。但对于那个被写在“菜单”上的人,他的自由度提升了。新首领对他不会太好,但只要这股新势力不吃人,“菜”的自由度,就切实得到了提升。
因此,历史上的兼并,从来不是单纯地“一群人,欺负了另一群人”。真实情况是,在任何一个群体内部,都同时存在“欺负人的,和被欺负的”。
“被兼并了”是首领的视角。对于那些原本被欺负的人,他们可能觉得“操,被欺负得更狠了”,也可能觉得“哟,新来的家伙不错”。
上述这段,相对贴近真实,但依然是极度简化后的叙事。更真实的情况是,你在一个群体中,欺负一些人,同时被另一些人欺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依然是极度简化后的叙事。
更更真实的情况是,那些被你欺负的人,和欺负你的人,其中一部分是重叠的。一个人,在这个场景中被你欺负,下一个场景中欺负你。
因此历史上所谓的兼并,不是简单地“一群人欺负另一群人”。兼并的过程,是“一部分人的处境变好,一部分人的处境变差”。
这里解释了兼并的复杂性,统一了“高协作度的人群,兼并低协作度的人群”与“高自由度的协作,取代低自由度的协作”这两句话的逻辑。但依旧没有回答,这样好吗?正当吗?
抱歉,我不知道。
好与坏,是一种主观判断。我无法证明“星际旅行”比“茹毛饮血”更好。我甚至无法证明“长生不老”比“向死而生”更好。宙斯幸福吗?太上老君幸福吗?我不知道。
当今世界上的种种观念,福利环保、筑墙锁国、自由商贸……本质都是“协作模式”的争论。
而协作模式的争论,表面是正义之争,拉长来看,仍是财货积累之争。
你可以修心,可以向内求,但无法回避一个事实。如果另一群人,他们积累财货的速度远远快过你们,终有一天,他们的力量会远远超过你们。这不代表他必定抢你,但你知道他能弹指灭你。这时候,相对贫弱的那一方,能否做到“不羡慕别人,也不怀疑自己”呢?
讲到这里,我意识到一个很不好的苗头。我为什么要说前面那几段?这是在干嘛?
TDM,不知不觉间,我的手指与键盘合谋,干了一件特别讨厌的事——升华。
谈历史就谈历史,吃饱了撑的,升华个屁。
这一篇的名字是《为什么男人谈历史,在女人眼里很可笑》。为了警醒自己,我下一篇就写《为什么结尾上价值,在读者眼里很可笑》。
结尾不上价值,还能干什么?
结束一篇干货满满、营养过剩的长文,最清爽的方式当然是——做广告。
本文一万多字,如果你有耐心看到这里,居然还觉得好。那我有接近十成的把握,你会更喜欢我写的小说。
我的这个故事,会邀请你从城主的视角,思考财税与刀剑;从钱庄老板的视角,思考金融与欺诈。
如果你对那些不讲逻辑的爽文感到不爽,那我的作品,就是属于你的爽文。
《木叶青玄》三部曲:《枯荣交征》《归途莫问》《蝗蜂漫舞》,用黄土、红土两片大陆,跨越百年的光阴,给你讲一个“神、钱、刀”的故事。
《投资要义》-增订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