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观价值论到私产的合理性
文 | 切茄且郄
一
最近写私产的文章引来很多推荐和关注，评论区有零零散散的支持者，也有大量的反对者。
其中有一种反对的声音很有意思，一看就是中学课本学得不错，知识点记得很牢固。这种说法就是，我没有分清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区别，生活资料应该私有，但是生产资料不应该私有。
言下之意就是，烧烤店是老板的生产资料，因此它不是私有的，是属于天下人的（逻辑一致只能是这个结果）。我们自己的房子，你正在看本文用的手机，这些都是私有的。
因此烧烤店老板没有权利决定是否接待某位顾客，也没有权利决定店里是否允许吸烟。
他们的标准倒是很明确，如果是生活资料，那么私有是合理的，如果是生产资料，那么就不能私有。关键在于把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分清楚。
这可能也符合一些直觉，毕竟生活资料一般只涉及到小范围的支配，而生产经常涉及到非常大范围的合作。小范围私有，大范围就不能私人拥有，很符合直觉，但是漏洞百出。
起初我对这种观点选择一笑了之，这两天突然意识到有人提出这种问题，正是将讨论引向更深处的机会。那今天就好好聊一聊。
二
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对应到经济学就是资本品和消费品。
资本品是生产的中间产品，消费品则是一切生产过程的最终目的。我们每天累死累活上班或者创业，最终都是为了得到更多更大的消费的机会。消费说得再宽泛一些，就是解决某些问题，达到某些目的。
还是那句经济学第一定律——人的行动有目的，这些目的是人一切行动的本源。这些目的只属于个人，不能跟别人加总比较，因此我们说价值是主观的，这是主观价值论的大概解释。
现在我们说说根据资本品和消费品来判定能否私人拥有的漏洞在哪里。
我们说价值是主观的，世间万物的价值也是由人来评判的，无论怎么深挖都只能是这个答案。那么具体到一些资本品和消费品的区分，当然也要根据人的需要来决定，同一件物品，在不同人眼里可能完全就是两种东西，同一个人的不同时间它也可能是两种东西。
比如我正在写字的电脑，我用它看电影的时候它就是消费品，像现在这样写文章的时候，它就是我的资本品，是我用来生产文章的生产资料。这个好理解吧？
既然生产资料不能私有，那我这台作为码字工具的电脑应该是谁的，天下人的？是某位正在消费本文的读者的？或者应该是属于所有看到本文的读者的？这么说显然很荒谬。
同样是烧烤店的桌椅板凳，以及店内空间，对店老板来说是资本品，也就是生产资料，对顾客来讲则是生活资料，也就是消费品。按照生活资料私有，生产资料不能私人拥有的理论，烧烤店应该是属于顾客们的，这倒很符合他们支持禁烟女士的观点。
但是问题又来了，吸烟的顾客作为消费者，店内空间也是他们的生活资料，那吸不吸烟是不是也要由他们自己决定了？
我当然不认为烟民可以随时随地想在哪吸就在哪吸，但是他们这种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区分理论只能推导出这个结论。
于是又回到了老问题，有人想吸烟，有人不想吸二手烟，谁说了算？问题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没有解释力的理论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制造这种混乱。
三
那我们换个思路解决这个问题。
合作的本质是交易，说白了就是交换，而交换存在的前提则是，双方都在拿自己的财产在跟对方交换。
烧烤店老板租下摊位，是房东出让了一段时间的店铺使用权以收取店主的租金。
顾客付钱吃烧烤，是店主出让了部分店铺空间的使用权以及提供餐食，来收取顾客的餐食费和服务费。
大家都在通过私有财产的交换进行合作，于是整个社会就这样运转起来了。
合作愉快的前提是提前商定好交换条件，来店里吃什么，分别多少钱，能不能用店里的卫生间，以及，能不能吸烟。
现实世界中很多交易细则都是默认形成的秩序，比如没有电影票就不能进放映厅，但是商场营业时段一般都不会设置进入的障碍，这都是一些默认的秩序。这些秩序并不是某个部门规定的，而是私有财产交换过程中形成的。
烧烤店能不能吸烟为什么会有争议？因为那个方面的服务细则被模糊了，一些地方的店主没有决定权，吸烟的顾客没有决定权，不吸烟的顾客也没有决定权。
他们或主动或被动把决定权交给了第三方，而这个第三方并不能根据他们各自的需求，也就是主观价值，来决定服务细则，只能一刀切，要吸都吸，要禁都禁。
因此这种方式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制造矛盾。
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权责明晰一条路。具体到烧烤店，我之前也聊过很多次了，按照店主和各类客户自己的需求来决定服务细则，以及是否光顾，是否接待等等问题。当然也会产生一些默认规则，比如很多人实际上默认烧烤店这种地方允许吸烟才是正常的。而禁烟女士认为应该的规则跟这种默认规则冲突了。
但是如果无烟的需求足够大，哪怕是吃同样危害健康的烧烤，也会有店家专门提供无烟吃烧烤的服务。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利润才是解决问题的简便方法，而利润的前提就是私有财产的交换。
而财产是否私有，不是规模大小决定的，也不是财产性质决定的。不管你是资本品还是消费品，是生产资料还是生活资料，都得有一个或若干绝对的主人。财产的主人行使支配权，比如自主决定招牌的颜色，然后根据自己的意愿进行交易，自负盈亏，经济系统才有动力运转起来，身在其中的人们才能逐渐改善生活。
现在都在提倡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我举双手赞成。但是咱不奢望给商户提供任何优厚条件，只是做到让交易双方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支配财产，这就已经是高水平文明了，仅仅这样就可以越来越好，甚至能好到超出我们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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