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并无明君
华盛顿也不例外
酷哥
若干年后,特朗普也许会取代华盛顿,成为中国人眼里最伟大的美国总统。
但截至目前,华盛顿还是Number one。200多年来,一直都是。其最让国人津津乐道乃至顶礼膜拜的,是他的放权---需知,华盛顿放弃的可是最高权力。尤其,还是两次:
第一次:谢绝黄袍加身。独立战争接近尾声的1783年12月23日,美国安纳波利斯举行了一场仪式,华盛顿把大陆军总司令之职,交还给象征着人民权力的大陆会议。
仪式只有五分钟,华盛顿的讲话更是十分简单:“我已经完成了赋予我的使命,我将退出这个伟大的舞台,并且向庄严的国会告别。在它的命令之下,我奋战已久。我谨在此交出委任并辞去我所有的公职。”
这次交接后来被誉为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五分钟。因为,这是人类不依靠外在压力就自觉放权的首例。
第二次:谢绝一干到底。1796年,已任两届总统的华盛顿,在众人推荐他继续连任时果断拒绝。1797年任期一满,他就回弗农山庄酿酒去了。
此举摒弃了总统不死不休制,开创了最高权力和平转移的先例,给后世定下了无法悖逆的基调。华盛顿因此成为让后世各国皇帝参照的伟大样板。
正因此,如下的感叹我们也许并不陌生:倘若***也有华盛顿那样的品德,中国该是多么幸运啊!
似乎,美国能走上民主共和的强盛之路,靠的是伟人这种不贪权的“高风亮节”。
但是,华盛顿的伟大,真是来自他的“道德力量”吗?
对中国人来说,华盛顿的行为确是划时代之创举---从唐朝的玄武门之变到宋朝的烛影斧声,从明代的叔杀侄到清代的兄弑弟,不杀几个人感觉都不好意思登基。
但在美国,即使是在当年,华盛顿也只是一位能够看清并愿意顺应形势的聪明人而已。
是的,华盛顿说过一句震铄古今的名言:“剑是我们捍卫自由的最后手段,也是获得自由后应最先放下的东西。”
但是,美国人之所以把华盛顿列入总统山,是因为他为美国的独立和限政所做的巨大贡献。单凭放权,华盛顿还不足以名垂青史,更不足以成神。
事实上,倘若华盛顿死握权柄不撒手,那才真是一个弱智。美国的开国先驱是一批人,除了华盛顿还包括亚当斯、麦迪逊、杰斐逊、汉密尔顿,还有著名的富兰克林。这些人对人性和权力都有着深刻的洞察,他们知道,人不是天使,而权力又是极其诱人而危险的东西,因而要对掌权的人进行重重设防。
更重要的是,美国独立时,已经盛行共和主义,权力世袭观已不再正统。按照建国精英的一致判断,此时的美国人热爱自由、崇尚平等,唯一适合他们的体制只有共和,其他政体注定不可能在美国生根,道理很简单:美国人不喜欢----自由的观念一旦普及,任何专制都不会存活长久!
新的社会风气对政治精英来说,不可能不具有规范作用,而智商与情商皆高的华盛顿,对时势就更是洞若观火:权力已经不再可以私自霸占,更不可能像英王那样世代传承。
华盛顿即便热爱权力,即便也心仪君主的荣耀,只要略具政治常识,就不难看到,国王的宝座实际是个人政治生命的坟墓。
所以说,不是华盛顿改变了美国的命运,而是美国的社会风气和政治文化,塑造了华盛顿的命运。
事实上,高风亮节是不可靠的,很多时候甚至会成为伪装,“王莽谦恭未篡时”,这是古诗里的名句;今天的史学研究也证实,尧舜的伟大属于子虚乌有。真要论私德,每个人都有问题,《独立宣言》的主要执笔者杰弗逊,还曾参与贩奴呢!
正因此,苏格兰哲学家休谟提出著名的无赖假定:“设计任何政府体制时,必须把每个成员都设想为无赖之徒,设想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谋求私利、别无其他目标。”
“无赖假定”想表达的是什么呢?不是说杜绝把无赖选进政府,而是当一个无赖进入政府后该如何防范。无赖假定的立足点是:与私德有亏比起来,公权力才是现代人最大的敌人!
大卫·休谟(1711-1776):苏格兰哲学家
人类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
对人类文明威胁最大的是无知;
比无知更可怕的是自然灾害;
比自然灾害更可怕的,是不受制约的权力!
有人明白得早一些,有人晚一些。晚一些的人,今天还在把华盛顿当神一样供着,说穿了,它仍是国人三个迷梦(明君、清官、侠客)之一,是一种残留但仍很顽固的奴性思维。
君不见在我们今天的文艺作品中,帝王还是那么爱民如子、兢兢业业,比如康熙、雍正或者武则天,那曲《向天再借五百年》难道只是康熙的心声?不,它也是编剧、导演乃至很多普通民众的心声!
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哲学家普鲁塔克说,“对伟大人物忘恩负义,是伟大民族的标志。”
两千多年前的庄子也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用华盛顿的故事来解释这两句话就是:
真正伟大的不是华盛顿,而是让华盛顿只能做“伟人”、不敢做无赖的美国制度,是遍及全美、拥有自由信念的普通民众。在一个更多人拥有自由、民主、独立信念的国度,明君、清官和侠客,都只是扯淡而已。一个国家的兴旺发达,不可能寄望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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