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丨张是之
各位周末快乐,早上发现了这个有意思的话题,有了一些构思,陪了一天孩子之后,晚上终于有时间来整理成文了。
先说点题外话,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跟我一样的,有了AI基本上已经很少用搜索引擎了,大部分时候除了需要搜图片,基本上都是“万事不决问AI”。
不过有一点还是要承认,国产AI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我经常是DeepSeek、ChatGPT和Gemini一起用,同样的问题,DeepSeek要么是拒绝回答,让我换个问题,要么很多时候回答真的很一般,就是查询一些我有点印象的观点,他的深度检索能力明显不如另外两个。
不知道各位是不是有同感,有同感的不妨预约一下周一的直播,一起聊一聊。
好,我们进入正题,先来聊一聊给我带来灵感的这篇“八股文”。
1、新华社的“八股文”

前几天新华社发了一篇时评,题目是《遏止“数据出官”,造假造不出发展的快车道》。
文章痛陈统计造假之害:在数据中“掺水分”,把统计工作当“数字游戏”,会给地方经济、政治、社会发展带来严重危害。
文章的观点也很鲜明:必须“严肃处理,露头就打”,“党纪国法不容”。
其开出的药方是“两手抓”:一手是“从严整治、利剑高悬”,另一手是“扭转观念、正向引导”。
文章的结论掷地有声:“泡沫注不出发展的硬实力,造假造不出发展的快车道。领导干部要抓好经济,不能摆弄数据。”
当然,文章对仗也很工整,一看就有那个味儿。文章用心良苦,道理也都对。
但恕我直言,这些“正确的废话”流于表面,真正的当事人看了一般也都是“知道了,下次照旧”。
我们需要追问的是,为什么“数据出官”屡禁不止?为什么“利剑高悬”也还是斩不断造假的手?
因为它没有触及底层的逻辑问题,官员们为什么要造假?
答案当然也很简单,因为数据被赋予了它本不该承担的意义。
在现行体制下,数据不仅是经济的“温度计”,更是官员的“成绩单”。
当数据与权力、资源和乌纱帽紧密挂钩时,数据就变成了权力本身。
当一份数据可以决定一个项目的审批、一笔拨款的流向、一个干部的任免时,这份数据就成了各方角力的战场。
造假,就是必然的选择,这是权力的游戏中最廉价、最高效,甚至是最安全的手段。
因此,新华社开出的“思想教育”和“严刑峻法”的药方,根本无法根除病灶。
只要“数据即权力”的这个前提不变,造假的诱惑就永远存在。
所以,防止数据造假的最好办法是什么?是釜底抽薪——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数据。
这不是我乱说的,也暂且不需要奥派经济学的理论指导,我们来看一段真实的历史——香港的“财神爷”郭伯伟爵士的“无数据奇迹”。

2、郭伯伟的成绩单

郭伯伟在1961年至1971年担任香港财政司,这十年,可以说是香港经济腾飞的黄金十年。
我们先来看下他给香港带来的成绩单吧,我从经济、政策和制度三个方面简单概括一下。
第一,经济上,爆炸性增长。
在他任职的10年间,香港的实质GDP平均每年增长超过10%,有时甚至达到13-14%,人均GDP在他的任期内增长了超过50%(也有说接近翻倍)。
当时香港抓住内地移民带来的资本、技术和劳动力红利,从转口贸易转向制造业。1971年制造业占GDP比重达31%,为“亚洲四小龙”地位奠定基础。
他通过低税率和自由汇率、取消贸易壁垒等政策,吸引全球资本涌入。香港从一个转口港,迅速转型为全球领先的轻工业制造中心。
第二,政策上,积极不干预。
郭伯伟是著名的“守财奴”,他严格控制政府开支,坚持“量入为出”的审慎理财原则。到他1971年卸任时,他给香港政府留下了巨额的财政储备。
他明确拒绝政府对经济的直接干预,主张“市场能解决的,政府绝不插手”。
例如,拒绝建立全面经济统计体系,认为数据会诱发干预;反对收集失业率、产业产值等数据,避免政府以此“创造就业”或“扶持产业”。
这一理念被继任者夏鼎基总结为“积极不干预主义”,成为香港经济政策的核心。

第三,制度上,维护自由市场。
一方面他拒绝产业政策,面对英国政府要求“扶持重点产业”的压力,他坚持“政府无法判断优劣行业”,任由市场自发选择。
另一方面,他限制政府开支,任内政府开支占GDP比重长期低于15%,仅用于基建、廉租房等基础领域,避免财政干预市场。
即便是1965年香港银行危机中,他拒绝动用外汇储备救市,仅通过汇丰银行市场化并购稳定金融体系,事后证明未引发系统性风险。
他给香港留下了三大制度遗产:企业税个税全球最低之一的简单低税税制、无关税、资金自由流动自由港地位,以及法治保障的市场秩序。
这些制度优势使香港长时间保持着领先地位,在1960-70年代全球凯恩斯主义盛行、政府干预成主流的背景下,简直是一股清流。
当时弗里德曼都视他为偶像,张五常把他看作是“香港经济奇迹的最大功臣”。
他的理念不仅塑造了香港,更在理论层面回应了“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当政府放弃对数据的“掌控欲”,市场反而能释放更大活力。

3、经济数据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据张五常回忆,郭伯伟与弗里德曼曾“不约而同”提出相似看法:“如果政府完全不公布任何经济数字,对社会可能较好!”
郭伯伟任内拒绝建立全面经济统计体系,坚决反对编制和公布GDP、失业率等宏观经济统计数据。
这种做法与香港“积极不干预”政策直接相关,港府只需要通过低税率、自由市场规则维持秩序,而不需要依赖数据来调控。
看不懂的人,可能觉得这是“反智”,但只有真正懂的人才知道,这正是香港当年成功的秘诀。
张五常曾经回忆,他当年问过郭伯伟:“你为什么不搜集失业率的数据?”
郭伯伟的回答是,“我如果搜集了,你们(指学者、议员、评论家)就会吵着要我解决失业问题了。”
张五常的评论一针见血:郭伯伟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不想知道。
郭伯伟深知,一旦政府开始系统地统计这些数据,数据本身就会成为政治压力的来源。
如果GDP增长放缓,政客就会要求政府“做点什么”来刺激经济;如果失业率上升,工会就会逼迫政府“创造就业”。
而这些基于抽象宏观数据的“好心干预”,在他看来,恰恰是破坏市场自我调节、导致经济僵化的万恶之源。
于是,郭伯伟选择了一种制度性的“自缚手脚”——我没有数据,我也不做判断,所以我也不能轻举妄动,我只需要坚持我制定的原则:低税、自由和法治。
通过“不统计”这一行为,他从根本上剥夺了自己和他的继任者干预市场的权力和借口。
这也是我的观点:数据即权力,防止数据造假最好办法是不要数据。
当郭伯伟手上没有那份“成绩单”时,他就不需要对那个数字负责,也就没有必要去造假。
更重要的是,当一份数据根本不存在时,不需要上报时,你如何去“造假”呢?
所以,郭伯伟很聪明也很清醒,他从源头上根除了“数据出官”的动机和土壤。
而新华社这边呢,他们试图解决的是“数字游戏”中的“作弊”问题,而郭伯伟的智慧告诉我们,真正的问题在于“数字游戏”本身。
与其“利剑高悬”去逼迫官员交出一份“漂亮”的真数据,不如彻底解除数据与权力之间的捆绑。
所以新华社的评论是在说棋子坏了,就该换棋子。
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压根就不应该有这“一盘大棋”,更不应该有“一盘大棋”的思维方式。
各位说是不是?觉得有道理的话来个一键三连呗。
2025年11月15日于家中,上午构思晚上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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