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悲欢毫无价值,我的亦然。
近年来,“情绪价值”这个词陡然流行了起来,不仅成了衡量男女关系的重要标杆,甚至渗透到职场关系、亲子关系等多种场景当中,并且催生了一大批情绪价值专家。毫不客气地讲,当前社会的堕落和人种的弱化,与情绪价值这个伪概念的大行其道,有着密不可分的的直接联系。不恋不婚不育流行,职场风气每况愈下,亲子关系大面积破裂,统统是情绪价值甚嚣尘上的直接后果,而从更大范围看来,西方的群魔乱舞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情绪,本身与触觉一样,只是生物的一种基本机能,其功能在于促使生物对生存环境做出适当的适应和改变。
触觉是狭义的情绪,当你的身体内外感受到痛疼、压力、摩擦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你需要做出某种特定的改变来处理这些事情。比如你的手感到疼,你就知道把手从火上拿开;你的躯体感到疼,你就知道可能有某种疾病需要处理;你的手掌或肩膀感到压力,你就知道正在搬动的东西比较重,从而调整身体姿态更好地适应负荷;你的脚底感觉到严重地不适,你就知道该停止走动或换一双更舒适地鞋袜。当然也有一些令人愉悦的触觉,它会令你去追求这种感觉,促进亲密关系的发展乃至于繁衍的发生。如果一个生物失去了负面触觉特别是疼痛感,会发生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它会在较短时间内死亡,因为它失去了感知世界和保护自己的能力,一些日常行为都将很容易使它受伤,而一点小伤小病就能因为忽视而发展成大问题,从而严重威胁其生存。
情绪是广义的触觉,是你对外界环境以及你在其中的位置的天然指示器,可以提醒你对周遭的环境做出合理的应对、对自身的行为做出适当的调整。比如当身边的人获得某种成功时,你会感觉到羡慕,这就是提示你奋起直追;比如当你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时,你会感觉到愤怒,这会给你提供能量来对抗受到的侵害;比如当你获得肯定时,你会感到喜悦,这说明你在相应的场景和对象面前具有比较高的价值,所以获得了更高的安全边界;比如当你面临重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时,你会感到悲伤,这是情绪在强迫你暂停一下,重新梳理和规划未来的人生;比如恐惧让你躲避和远离危险;比如渴望让你努力变得更好、获得更多。情绪本身是一种自然的生理现象,是对真实世界尽量(但不必然)客观的反应,这才是情绪的价值所在,当情绪远远偏离真实世界的时候,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这个世界是物质的,精神是衍生的、第二性的。当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相符的时候,是一种合理的简化、概括和指引,就具有最大的价值,当精神世界脱离物质世界的时候,不仅没有价值,往往还具有巨大的副作用。
让我们看看“情绪价值”对真实世界的巨大破坏力吧,如果情绪价值的说法成立,那么顺理成章的,人类的绝大部分欺骗行为、成瘾行为、非理性行为乃至于神经病行为都获得了合理性,整个价值评价体系都将因无限度地主观化而崩坏。
首先,诈骗罪应当取消。以财骗财的诈骗犯往往会为受害人编制一个匪夷所思地发财梦,你说这得提供了多高的情绪价值?你不过花了区区几十万,就在自己的想象和脑补中体会到了成为大富豪的精神快感,这哪里是诈骗,这是高端服务业好不好?也有些诈骗犯是以色骗财,让受害人在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中快速走完黄粱一梦的过程,如果说爱情动作片和成人用品这种提供几分钟到几十分钟快感的业务都可以做成合法收费产业的话,那么有什么道理,真人倾情出演、持续几个月到数年、可以自行脑补到数年到一生的娱乐产业却要被谴责呢?
其次,拍马屁应当成为最高尚的行为。人类的古代史应该全部改写,什么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统统都是垃圾。那些把领导哄得舒舒服服的奸臣才是最忠心耿耿的部下,你看他们为领导提供了多么巨大的情绪价值呀;而那些说话直接、勇于担当的忠臣,都是低情商且自我中心的普信男兼负能量传播者,领导远离他们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推而广之,说话好听与否应该成为对个人极其行为评判的主要标准,各种讴歌、赞美、鸡汤、爽文都是宝贵的精神食粮,而一切批判、警示、劝诫、反思都是应当坚决清除的毒草。
再次,应当大力提倡一切成瘾性物质,无论是药物的还是电子的。如果说诈骗和马屁这两款情绪价值还停留在个体手工作业的阶段的话,成瘾性物质则达到了工业化批量生产情绪价值的更高境界。某些特殊的药物,简直是开创了一个人间天堂,只需要一丢丢,忘记一切烦恼,快活似神仙;各种网络游戏,兜售着极度廉价的成就感,让你在虚拟世界中称王称霸、纵横驰骋,天天金币、钻石点到手软;而基于大数据的信息茧房,对你脆弱的心灵和残破的认识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精心呵护,让你越来越坚信自己的绝对正确、无所不知。我们真是幸运啊,还有什么比投胎到当今社会更加快乐的事情呢,这种无与伦比的精神享受,简直碾压百年前的首富、千年前的帝王嘛。
回归现实生活,为什么现在的人类越来越弱鸡?不管是在职场上还是在情场上,没有勇气、没有毅力、没有担当、没有行动力,最关键的是,没有自知之明!这完全是拜近几十年流行的快乐文化所赐。
现在这一代新人,本身大多是独生子女,又从小在西方所提倡的快乐教育下成长起来,不但物质上极大丰富,精神上也是被呵护备至。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讲的,“好孩子是被夸出来的”,于是很多孩子受到的打压和磨练微乎其微,从小却收获了一大堆廉价的赞美,这种人觉得整个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那简直是太正常了。于是,这些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感到快乐的阈值大大提高,忍受痛苦的阈值却大大降低,说他们是巨婴都是在贬低婴儿,因为真正的婴儿虽然痛苦阈值低,但快乐阈值也低,反倒还比这些巨婴更容易取悦一些。
在职场上,巨婴们是老虎屁股摸不得,遇到一点点不如意,就敢跟领导甩脸子,反正回家躺平也可以啃老,真的是无所畏惧。领导得哄着他们干活,导致除了传统的工作安排外,现在的领导都得学点巨婴心理学才行;同事们也得让着他们,问题是同事们往往也是从小被宠大的呀,谁还不是个宝宝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种最古老的职业道德,今天都成了很稀罕的存在。但巨婴们并不会觉得自己脆弱或者矫情,他们只会觉得老东西们都是牲口,或者白天不懂夜的黑,他们的想法是真诚的,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在与老一辈完全不同的评价体系下长大的。说多了显得我看不起现在的年轻人,但很显然,这个社会,我是说整个人类社会,完成大型工程和复杂项目的能力正在持续降低,西方降低的程度更深,而东方降低的速度更快。降低是正常的,整整一代甚至数代人,既不能独自打铁,也不能通力合作,不衰退才是咄咄怪事。打铁需要狠劲和韧劲,需要把自己当成一颗螺丝钉,而这种物化自身的价值观在当下显然是被唾弃的;合作需要甘当绿叶,对于小太阳、小公举们而言,当别人的配角是不可能的,他们的自我意识远远超越了自身能力。
回想我自身的成长经历,获得的赞扬简直是微乎其微,家父是个极其严厉的人,我考99分必然会受到批评,考100分却不会受到任何表扬,连以全市第2名全省第23名的成绩考入清华这种事情,也只不过是得到一个笑脸而已,理应如此,还不够好,表扬?不存在的。印象中得到家父的明确表扬只有两次,一次是小学五年级数学竞赛考赢了所有的六年纪学生,得了个全县第一,他说“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另一次是高三物理竞赛初赛考了全四川省第一。家父这种风格,放到今天的互联网上简直会被人骂死,但我却非常感谢他严厉到变态的教育,并不快乐的童年,不仅给了我精益求精的精神,更重要的是,给了我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所以,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挫折和磨难之后,在如此险恶困苦的局面当中,我仍然可以傲然屹立、笑面人生,在绝望中寻找出一丝希望,如果换作一个快乐成长起来的孩子,恐怕都已经自杀了100回了。不吹牛地讲,论抗压能力的话,与本人相比,晚于我出生的几亿人都是渣渣。
言归正传,我们再来看看情场的情况,当快乐成长的一代人成年之时,不幸又遇到了霸总文、种马文猖獗的时代,这简直是情绪价值拉满,双倍buff叠加。老一辈讲”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一千辈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现实的情况却是,普信男们和小仙女们简直成了生死大仇,男女之间的鄙视和敌视言论花样百出,几乎占到互联网的半壁河山。我都懒得说谁是谁非了,因为槽点实在是太多,我们只看后果,那就是——几十亿年生物史上前所未有的生育率暴跌,从个人到民族都体现出一种强烈的自我终结的毁灭倾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没有买镜子的钱,至少有撒泡尿的功夫吧,你也不想想自己何德何能,要求那么大一堆,硬件要求离谱就不说了,还总是要求对方提供情绪价值?敢问你是哪根葱?李世民、朱元璋们都不敢要求下面的人提供情绪价值,而是夕惕若厉。How dare you?有病想断子绝孙不要紧,老老实实搁家呆着,不要跑到互联网上去人传人,更不要反向歧视正常有婚育意愿的人,OK?要知道,等你们小仙女变成了老仙女了,还得靠傻瓜们生的孩子们来交社保养你们呢!
情绪价值这个东西,最初只是由美国的一个野鸡商学院的教授Jeffrey Bailey于2001年提出来的营销概念,说白了就是忽悠顾客掏钱的话术和演技,最适配的是保险和传销,几乎等同于骗术。但发展到今天,情绪价值已经成了一种无所不在的精神鸦片,通过完全脱离现实的虚幻快乐,让受害者自我膨胀、自我沉迷,从而无法在真实世界中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右派的愚蠢和左派的疯狂都来自于情绪价值的泛滥成灾,嗯,我是在说西方,真的。大量右派躲在宗教的乌龟壳里,沉浸于永生和天堂的梦幻之中,从而对现实麻木不仁,放弃了理性的思考和公义的行动;而大量左派迷醉于药物和传媒带来的狂欢,完全处于歇斯底里的精神病状态中,他们总是贪得无厌地要求更多,而一丁点反对的声音就会触发他们疯狂的仇恨和撕咬。
从个人生活而言,如果你有一个特别能够提供情绪价值的前任,那么恭喜你,你的感情生活基本已经被摧毁了,因为前任的夸张赞美、极致体贴、完美承诺已经消灭了你的现实感。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这样的人很难在婚恋市场上找到满意的下家,基本上只能终身生活在美好回忆的阴影之中。
收拢情绪,现在让我们来冷静客观地探讨一下,情绪究竟有什么价值,以及情绪与现实该如何互动。正如前文所说,情绪类似于触觉,正面情绪类似于肉体爽感,主要通过多巴胺的奖励机制起作用,你保持住现状不要停就可以了。而负面情绪更复杂一些,大致类似于痛觉,其主要功能在于示警,其实比正面情绪更加重要,因为你往往需要主动做出改变,才能消灭负面情绪,从本质上来讲,是在消灭人生的负面状态。
负面情绪是非常有价值的,价值通过消灭负面情绪的过程来实现,大致而言,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改变自身的客观状况。对于诸如失落、嫉妒、羞愧等负面情绪,往往通过努力强化自身能力就能够改变。如果你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往往(但不必然)就能赢回你失去的事物、地位、荣誉甚至人,知耻而后勇,改变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在努力且专注且得法的状态下,习得新技能是一个很快的过程,而方式上技巧上的调整就更加简单了,克服心理障碍、放下思想包袱,以一种开放的心态向成功者学习,乃至于向敌人学习,你将获得肉眼可见的成长。
第二,改变周遭的客观状态。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对于那些持续让你不爽的外部因素,特别是你遭遇的歧视和打压,你应该综合分析双方实力对比,冷静评估成本、收益与风险,然后决定采取对抗策略还是逃避策略。蚊子要咬你,你就一巴掌打死它;狗要咬你,你就捡根棍打跑它;如果是老虎要咬你,你就只能跑远点跑快点了。逃避并不可耻,避险也是生物生存的基本策略之一,反倒是长期陷入不利状况和负面情绪却缺乏改变的行动力,对你的伤害更大。
第三,改变自身的主观状态。人生的不幸在于,有时候面对一些敌人,是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过,当然,绝对的躲不过是不存在的,但如果逃避需要付出的成本过于高昂、需要放弃的东西过于珍贵,几乎就可以视为躲不过了。这时候你就只能选择暂时隐忍,并且调节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对相应的负面情绪脱敏,也就是变得钝感一些,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但也是稳妥的选择。人的手脚皮肤可以很嫩滑,但当你不得不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时候,相应的部位就会长出老茧,让该部位变得不是那么敏感易伤,这是一种很自然的防护机制。
适当的钝感,就是人生在非常不利的条件下的自我保护,是一种为了生存而采取的妥协,这是绝对正当的。但需要注意的是,钝感并不是无感,更不是爽感。手上的老茧是正常的钝感,和肢体麻痹导致的无感是两回事;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是不得已的钝感,和被鞭打被虐待产生快感也是两回事。我知道这样讲比较抽象,但是限于环境也不能讲得更具象了,我只能说,不忘初心,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保持负面情绪但将其控制在一个较低的限度,反而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如果变得无感甚至有了爽感,人也就不成其为人了,你也将永久性地失去改变不利环境的可能性。
举个不太精确的例子吧,如果你不幸身处战乱灾荒的环境中,可能会目睹很多血腥与死亡。如果你缺乏钝感,很容易情绪崩溃,所以同情心泛滥肯定是不行的,但不管怎样,你还是应该保持那么一丝怜悯和哀伤,不要太多,一丝就好。这一丝负面情绪就是一个种子,是在未来回归正常状态的种子,如果你失去了最后这一丝负面情绪,变得对他人的死难毫无知觉甚至幸灾乐祸,你也就异化为非人类了。
关于死亡与负面情绪,我想跑题讲一讲自己的近况和感悟,也算是对本次长期停更的一个交代与反思。
前不久,我老婆和我家五岁多的老大谈到了关于死亡的话题,老大有一段非常冷酷而经典的回应,他平静地说:”如果爸爸死了,妈妈可以照顾我们;如果妈妈也死了,我可以照顾弟弟们;如果我也死了,XX(老二的名字)可以照顾baby(老三)。“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要学会做饭,如果妈妈死了,我就能照顾好弟弟们。“
听了老婆转述的这番话,我并没有因为老大的冷漠而伤心,相反我很欣慰,欣慰于他能如此平静地接受父母乃至于自己死亡的可能性,也欣慰于他在冷漠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照顾弟弟们的责任,更欣慰于他甚至马上考虑到了做饭这种技术性细节问题。他很优秀,内心强大,借用家父当年评价我的一句非常自恋的话,”不愧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会和这么小的孩子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那是因为我遭遇到了确凿无疑的死亡威胁——多次的跟踪与偷拍,三次在夜间发现无人机对我实行监控,有一次甚至是凌晨3点,三次不明来历的包裹提示,一次陌生华人的上门骚扰,还有一些恶意盗取我和家人个人信息的行为,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更关键的是,多达十几次,不同的华人以利益或人情为借口试图诱骗我到一些很荒僻的地方去,其中一些借口极度拙劣,而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被证实与一个幕后主谋有密切个人联系。我是一个神经超大条的人,自带很多安全感,从来只会把人想得过好而不是过坏,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人比我更不喜欢关门和锁门。所以上述迹象甚至都没有引起我的警觉,直到三名亲友分别对我进行了提示和警告,我才逐步醒悟过来。在我身边的间接关系中,有一个出门后被蒸发,另有一个在野外被杀,而且近期网上相关的新闻也比较多,对照之下,他们的手法简直如出一辙,所以可以肯定,这并非我的被害妄想症。
当我逐步意识到有一群人想消灭我的时候,正是我在写《无我之境》系列的时候,此事对我的写作造成了严重困扰。说实话我挺鄙视自己的,不过是有几个跳梁小丑想杀我而已,为什么我会感到焦躁,为什么不能心如止水?为什么不能像先祖谢安那样,坐在来杀自己的刀斧手丛中(劝降桓温叛军时)谈笑自若?这种心境,也好意思写《无我之境》?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我那时是真的焦躁,变得疑神疑鬼,说实话,在那一大群垃圾当中,并不排除可能有那么一两个人并非属于想做掉我的阴谋集团,但我实在是承担不起误信奸人的后果。而且我还做了些奇葩的事情,比如天天努力谋杀自己,换位思考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把自己尽量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地做掉,以此来检视自己的安全漏洞。为此,我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安防设备,并且不得不大幅改变了生活习惯。我本是一个极度好静的人,荒无人烟之地是我的最爱,但此后,我完全戒除了深夜独自出游的爱好,哪怕是白天也不再独自下海和上山,并且在外出时尽量呆在人来人往之地或摄像头之下。
不得不惭愧地承认,这种负面情绪持续了挺长时间的,直到我逐步想明白了两个道理。
首先,这帮无胆匪类本质上是非常自私怯懦的,它们个人并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它们的主子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它们的优先选项永远是蒸发,退而求其次是无头案,最不济也得伪装成意外事故。所以严防死守是既无可能也无必要的,只需要不轻身犯险即可,只要永远行走在阳光下,魑魅魍魉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就好像古代居住在山野之中一样,周围的野兽随时都想吃掉你,但多加小心即可,完全没有患得患失以至于影响正常生活。
其次,古人的确有少量人可以非常平静地面对死亡威胁,但那是因为他们不眷恋生命不畏惧死亡吗?其实并不是这样,贪生怕死是生物的本能,他们只是找到了更大的价值,并且将自己的生命作为了换取更大价值的筹码,比如说,以慷慨就义换一个青史留名,对信教的人来说则是换一张天堂的门票。与其说他们是平静地面对死亡,不如说他们是满怀欣喜地在期待死亡、拥抱死亡,人固有一死,但如果可以换到巨大的名与利,那区区死亡,无非只是一个大赚一笔的生意罢了。
所以,我放弃了无谓的自责,开始做一些切实的准备,也就是认真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我一度试图强迫自己平静、看淡、无我,但这种思路是错误的,就好像消灭痛觉和屏蔽负面情绪是错误的一样。正确的做法是,变坏事为好事,把自己的死亡当成一个契机、甚至一场盛宴,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悄无声息、死得一文不值。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大丈夫当如是;生不畏千夫所指,死却能名垂万世,大圣人当如是。有些话、有些事,活着的时候我不会说,但如果我死了,我会说得天下皆知,我的作品必将成为世界名著。像我这样的人,死亡从来都不能让我闭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又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好的广告呢?
不要误会,我不仅仅是将自己的死亡当作控诉,这样做的人已经太多,但人类本质上并不关心他人的苦难。我要做的是,用生命来书写,发前人所未发,揭示人性深处最根本的隐秘,剖析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规律,指明人类未来千万年的进化之路。而死亡,不过是给我的煌煌巨著加上一个吸引眼球的小花边而已。所以,经过很长的时间的沉寂后,我决定,写作还是要风雨无阻地继续下去,以后的文章,会很散乱、很意识流,但更加深刻、更加本真,最重要的是,会更新非常频繁。在这个垃圾信息遍地的年代,过于执着于文章的结构和文字的优美是十分没有效率的,长文也是没有什么人爱看的,有内容有思路以及有趣才是最重要的。
再次言归正传,情绪及其价值。
情绪有表达和感知两个方面,它们适用于完全不同的原则。
人有向他人表达情绪的能力,但同时,人也有掩藏和伪装情绪的能力。对于自身情绪表达的伪装,本质上是一种骗术(中性,非贬义,你也可以将其理解为营销术),以从他人身上获得超额收益,情绪加工的使用对象往往是强大的存在,至少是利害攸关的存在。每个人都会在比自己强大或掌握自己渴望的资源的人面前伪装自己的情绪,表现出超过内心真实水准的赞美、钦佩、认同、信任、尊重和服从,俗称拍马屁或舔狗。但很少有人会在对自己既无益也无害的人面前伪装情绪,因为伪装也是有消耗有成本的,不如真实自在的表达来得放松愉快。
精通这种骗术的人一般被称为会做人或情商高,这显然是有价值的,事实上这是很多人的核心竞争力,也是“情绪价值”一词被创造出来时的本意。如果你可以通过向他人提供情绪价值而换取实际价值,何乐而不为呢?
但人是一种生物而非机器,哪怕客观形势完全没有变化,但由于一些外部琐事或内部激素的影响,你的情绪也会有波动,所以你向他人传达的情绪也会有波动。迁怒就是一种最典型最普遍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的波动对本人的生存是非常不利的,两种原因导致了这种不利:
一是价值的边际效用递减。比如甲向乙展示的情绪一半时间是4,一半时间是6,平均值就是5,但[f(4)+f(6)]/2<f(5),也就是说,乙对甲的评价会低于甲展示出来的真实平均水平,这显然对甲是不利的。
二是猜疑机制。因为人是会伪装的,人也知道人是会伪装的,如果你展示的情绪价值波动很大的话,对方只会怀疑你展示高价值的时候是在伪装,而展示低价值的时候才是对他的真实感受。简单讲,一句恶语的伤害,是10句奉承话都弥补不了的。
所以说,对成年人而言,情绪稳定很重要,不是对别人很重要,而是归根结底对你自己很重要,一个不懂得情绪管理、情绪不稳定的人,会大大降低他人对你的评价,必然降低至你的真实水平之下。
总体而言,从博弈的角度,向他人提供稳定且适当虚夸的情绪价值,是一个优化的策略。但这个结论仅仅在合作博弈时才成立,在对抗博弈时则是相反的逻辑,只不过现代人的日常生活环境基本还是合作远多于对抗。
在高对抗的环境中,你必须向他人提供不稳定且适当压低的情绪价值,才能获得更多的安全边界。“吾好梦中杀人”的曹孟德就很懂这个道理,天威难测、刑名不具都是有效的统治策略,而喜怒无常、瑕疵必报在险恶的环境中反而才是保身之道。愤怒往往是没有价值的,但假装很愤怒却有很大的价值,如果对自我情绪管理达到了这个水平,基本就可以称为枭雄了。这里只是做理论探讨,对绝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而言,还是合作比较重要,所以情绪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人有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本质上,这是一种感知自我生存环境的能力,其价值在于,通过感知到的情绪信号来理解周边事态,进而改变自己或者改变环境,使得自身获得更大的生存优势。
因此,向他人索取情绪价值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本质上相当于强迫他人欺骗自己,从而获得精神上的虚幻的满足感,同时丧失对现实世界的准确把握。人世险恶,防骗都来不及,居然还有那么多人主动求被骗,只能说明这种精神毒品的确很诱人。
主动向他人索取情绪价值的人必然失败,因为他们在本质上都是睁眼瞎。夏桀、商纣、周幽、隋炀都很渴望情绪价值,所以他们都在国力鼎盛的时候戛然而止;小仙女们也很渴望情绪价值,所以她们只会干两件事,嫌弃正常男性以及被渣男骗。如果说,主动向他人提供情绪价值的都是人精的话,主动向他人索取情绪价值的生物就已经蠢出了天际。
对于他人的情绪表达或者说情绪价值输出,原则上来讲,你只需要观察,而不要干涉,因为干涉就意味着信息失真,基本上都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为什么需要观察,因为不同的人情绪表达体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开放,有的人内敛,有的人虚伪,有的人诚实。来自于不同的人的相同的情绪信号,其实际含义差别会很大,你必须观察一个人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对象的情绪表达方式,才能建立起一个相对准确的价值评价体系。同样一句“我爱你”,对极端保守的人来说意味着一生的承诺,但对极端开放的人来说就和说Hello差不多,所以你必须以对方的标准而非你自己的标准来理解的对方的情绪表达。
讲一个与本文不相干但很重要的道理,对于对方的一切语言,你都应该以对方的方式而非你自己的方式来理解。如果你坚持用自己的词典来解读他人的语言、概念和观点,那么别人说的一切都是错的,除了不断巩固你的盲目自大以外,你将不能从交流中获得任何教益,也不可能理解世界的复杂性。
当然,我们不必对每一个对象都仔细观察,因为观察这个行为也是有成本的。对他人的情绪观察得越仔细,意味着你对其越敏感,反之则是钝感,这就好像分辨率的高与低一样。对于不那么重要的对象,保持适当的钝感是合理的,其实也是几乎所有人的本能,人们容易忽略的是相反的方面,一些人对于重要的对象也很钝感,这对自己的人际交往是不利的。正如前文已经提到过的,需要保持钝感的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长期陷入某种负面状态,但客观条件又导致暂时难以改变和摆脱。
观察他人的情绪表达机制是聪明的做法,而干涉他人的情绪表达机制则非常愚蠢。但也有两个例外:一是在公共领域的情绪表达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某些存在就会压制这种表达;二是对于子女的教育,因为其并非完全独立成熟的个体,所以塑造其表达机制是监护人的责任。不过说实话,塑造一个人是很困难的过程,大部分人连自己一手养大的亲生儿女都塑造不好,但他们却有十足的动力去塑造作为成年人的配偶,真不是知道这种行为该叫自信还是愚蠢。
对于整个社会而言,过于强调所谓情绪价值和快乐文化,其结果是灾难性的,因为这彻底扰乱了价值评价体系,会造成社会性的认知障碍,这种障碍分为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不知好歹。由于传媒的影响,大量尚未经受过社会毒打的低认知人口长期生活在十全十美的幻象中,这时候,如果有人提出一个对其有9分好的提议,他就会认为这个人对他有敌意,因为他认为他应该得10分。不仅在感情生活上如此,在政治生活上也是如此,所以你看欧美的左疯中年轻人都是主力,因为他们是在普世价值的乌托邦教育中快乐成长起来的,所以他们会认为诚实的人是恶棍,而骗子才是天使。
另一方面,是主次不分。因为长期都活在虚幻的快乐中,极少感觉到真正的痛苦,所以他们完全没有能力对痛苦的程度进行准确评估。在他们走向社会的过程中,一丁点微小的痛苦就会把他们主观上的痛苦指数拉满以至于爆表,以至于体现出矫情甚至歇斯底里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当真正巨大的问题降临的时候,他们会完全分不清孰轻孰重。更有甚者,因为他们习惯于通过传媒音像而非现实世界来接受信息,他们会非常容易被掌握话语权的人操弄,咬住次要问题不松口而完全忽略主要问题。
我经常思考一个看似科幻但却现实的问题:如果人类将来还能存续到走出地球的那一天,在星际扩张的过程中,必然会需要有人长期甚至终生驻守一颗行星或者一片星域,如此艰苦、单调而孤独的生活,我们是否还能找到精神足够强大、情绪足够稳定的年轻人来执行这项必须执行的任务?
生命的价值在于延续,而非情绪,文明的价值在于传承,而非快乐。再艰苦的生活,只要适应了,也有快乐,再甜蜜的生活,只要过久了,也有痛苦,尽管当下的物质生活已经到达古人所描绘的天堂的状态,但古代苦行僧的快乐却未必少于现在这些精神空虚的行尸走肉。快乐和痛苦这种纯粹主观的感受,在长期来看本来就是趋于中性的,仅具有信息采集的工具性价值,如果不能用于把握和改造世界,就毫无价值。所以我说:
你的悲欢毫不重要,我的亦然……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何况是虚假的安乐……
拒绝快乐文化,拒绝末日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