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春天,许家印位于香港山顶的豪宅被挂牌出售。这座曾经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别墅,如今蒙尘待售,仿佛一个时代的缩影。
与此同时,碧桂园的杨氏千金变卖私人飞机,融创的孙宏斌为债务四处奔波,房地产江湖的昔日巨头们正逐一褪去光环。
这是一场迟来的市场出清,是经济规律的无情审判,也是资源重新配置的必然过程。
破产、重组、资产变卖——这些词汇听起来刺耳,却是经济体恢复健康时不可或缺的新陈代谢。正如森林中的老树倒下,才能为新芽腾出空间,市场出清是经济复苏的起点,而非终点。
然而,在这场出清的风暴中,人们的目光往往聚焦于民营房企的倒下,却忽略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中国房地产市场最大的“玩家”——地方政府,这个隐藏在幕后的“超级开发商”,才是这场泡沫中最难解的结。
它的体量之大、影响之深,使其无法像恒大或碧桂园那样轻易被市场清算。
那么,如何理解市场出清的必要性?政府干预为何弊大于利?又该如何面对地方政府这一特殊主体的出清难题?
一、市场出清的必要性:奥地利经济学的启示
奥地利经济学派以其对市场机制的深刻洞察而著称,尤其是在商业周期理论中,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和哈耶克(Friedrich Hayek)为我们提供了理解经济繁荣与萧条的关键框架。
他们认为,经济的周期性波动源于信贷的非理性扩张。当银行在低利率或政府担保的刺激下过度放贷,资源被错误地配置到不可持续的项目中时,泡沫便悄然形成。
然而,这种繁荣只是表象,一旦信贷扩张难以为继,泡沫破裂,市场必须通过“出清”来纠正过去的错误。
所谓市场出清,是指让那些在泡沫中因错误投资而膨胀的企业或项目,通过破产、重组或资产变卖退出市场,从而释放被占用的资源,使其流向更有效率的领域。这一过程虽然痛苦,却是经济恢复健康的唯一途径。
哈耶克曾指出,政府试图通过干预“软化”这一过程,只会延长萧条期,因为资源无法及时从低效部门中解放出来,经济无法真正“轻装上阵”。
在中国,过去二十年的房地产热潮正是信贷扩张的产物。从1994年分税制改革开始,地方政府通过土地财政和融资平台,依托银行的廉价信贷,构建了一个庞大的房地产-基建经济体系。
然而,这种模式并非市场需求的自然结果,而是价格信号被扭曲后的产物。土地价格被人为推高,资源大量涌入房地产和基建,导致“错误投资”遍地开花。
当“房住不炒”政策和疫情冲击打破这一循环时,市场出清的钟声敲响。恒大、碧桂园等房企的困境,正是市场在剔除泡沫中的“坏死组织”。
若不出清这些“僵尸企业”,资源将被持续锁死,经济复苏无从谈起。
二、政府干预的后果:饮鸩止渴的“救市”
尽管市场出清是经济规律的要求,政府却往往因短期稳定而选择干预。在中国,地方政府债务问题爆发后,“救市”措施层出不穷:中央发行特殊再融资债券以“借新还旧”,银行被要求继续为资不抵债的地方融资平台输血。
这些措施看似避免了硬着陆,但从奥地利经济学的视角看,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短期效应:掩盖问题而非解决问题
“救市”的直接结果是将市场出清推迟。那些本应破产的融资平台得以苟延残喘,银行的坏账被暂时掩盖。然而,这种“稳定”只是假象。地方政府债务并未减少,反而通过新债滚动延续,利息负担日益加重。
以2023年为例,部分省份的地方债利息支出已接近全年财政收入的50%,财政空间被严重挤压。这种“输血式”救助不仅未能解决问题,反而让债务雪球越滚越大。
长期危害:资源错配与经济停滞
奥地利学派警告,政府干预的最大危害在于扭曲市场信号,导致资源持续错配。以日本90年代房产泡沫破裂为例,政府为避免企业倒闭,强行注入资金,甚至让央行成为大企业股东,结果是“僵尸企业”遍布,资源无法流动,日本经济陷入“失去的三十年”。
中国若重蹈覆辙,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这些“僵尸”将长期占据信贷资源,民营经济将被挤出,创新与活力无从谈起。
更危险的是,“救市”强化了“大而不能倒”的信念。企业与金融机构可能因此忽视风险,依赖政府隐性担保,导致道德风险激增。
恒大的供应商因商票违约而破产,这是市场出清的正常现象;但地方政府的供应商却往往能获得偿付,这种差异待遇扭曲了市场竞争,最终损害经济效率。
三、地方政府的特殊性:最大的“开发商”为何难出清
在中国房地产市场中,地方政府不仅是规则制定者,更是最大的参与者。自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地方政府从土地财政中找到生路,摇身一变成为“超级开发商”。
它们通过征地、高价出让、抵押融资和大搞基建,形成了一个以土地为核心的自我强化体系。这种模式下,地方政府身兼三职:土地供应商、基建发包方和融资主体,其规模与影响力远超任何民营房企。
然而,这一角色的特殊性使其难以像普通企业那样出清。理论上,一个资不抵债的企业应进入破产程序,拍卖资产以偿还债务。
但地方政府“大到不能倒”:其债务牵涉银行系统稳定、财政运转和社会就业,破产将引发系统性风险。
以“地方建设集团”这一虚拟实体为例,其资产负债表若公开清算,可能导致数十万亿债务违约,银行倒闭潮和社会动荡接踵而至。因此,中央倾向于“救市”而非放手。
此外,地方政府的债务多为隐性债务,隐藏在融资平台中,透明度低,难以准确评估和清算。
其资产多为非经营性,如广场、博物馆等,变现能力有限。这些因素叠加,使地方政府的出清成为一道无解难题。
四、出清的路径:刮骨疗毒的自救之路
尽管困难重重,市场出清仍是唯一出路。地方政府必须从“投资型”角色退回“服务型”,通过自救实现资源重新配置。具体路径包括:
资产变卖:盘点所有可变现资产,如政府大楼、高速公路收费权、地方国企股权等,通过公开拍卖或资产证券化偿还债务。例如,柳州市曾计划将污水处理和自来水公司股权转让给北部湾水务集团,虽规模有限,但方向正确。
财政改革:减少对土地财政的依赖,优化支出结构,裁减冗员,压缩非必要基建项目,回归公共服务本位。
债务透明化:公开地方债务数据,让市场评估风险,推动债权人与债务人合理分担损失。
这些措施将带来阵痛:政府需“过紧日子”,部分资产贱卖可能引发民怨,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力也将空前。但正如米塞斯所言,逃避市场出清只会让痛苦更持久。
柳州出售水务资产的案例虽小,其方向却值得肯定。真正的挑战在于决心与勇气——触动既得利益需要壮士断腕的魄力。当清算的火焰燃及自身,地方政府必须像接受荣耀那样接受惩罚。
五、案例启示:日本的教训与美国的经验
日本90年代的失败证明,阻碍市场出清只会导致长期停滞。反观美国,2008年金融危机中,尽管政府救助了部分银行,却允许大量房企和金融机构破产,市场迅速出清,经济在数年内恢复活力。
这表明,短期痛苦换来的长期健康远胜于“温水煮青蛙”式的慢性衰退。
六、结论:让市场做主
中国经济正站在十字路口。地方政府作为最大的“开发商”,其债务问题不仅是经济挑战,更是体制与抉择的试金石。
继续“救市”或将重演日本悲剧,而拥抱市场出清则需莫大勇气。
奥地利经济学告诉我们:市场机制是资源配置的最佳方式,政府应减少干预,让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完成其使命。
请不要阻碍市场出清。唯有如此,中国经济才能穿越风雨,迎来真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