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昨天的文章中说过,以共和制的观念来看,俄乌战争是两个国家关于国家主权争夺的总体战。
《解构俄乌战争》
但是,尽管我尽可能地中立地谈共和制观念的由来,还是加入了我个人的观点,比如,对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的批评。
我这批评就意味着,我对这种共和观念是否定的,他不是事实,只是一种观念,甚至整个共和制观念,是建立在想象之中的。
因此,用共和制观念来评判俄乌战争,那只是一个假相。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这里,我们必须先对俄乌两国这个概念进行拆解。
俄乌两国,绝不能成为一个行动的主体,因为国不是人,仅仅谈俄乌两国那往往会犯集体主义错误。
这里面也有一些常见的默认定义的问题,比如一般说俄乌两国,是指两国政府,而不是指俄乌两国的所有人。
由于各国政府都是中央集权,因此说俄乌两国政府,就是指两个统治集团,并由他们由某个政治人物统一号令。
而俄乌两国的平民,也不是一个集体,他们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在战争爆发后,俄乌两国平民都有大量的出逃人员。在顿巴斯战争开始后,2015年到2019年间,就有超过100万乌克兰人移居波兰等邻国。
在俄乌战争开始后,乌克兰有400万人逃往外国。
而在普京下达动员令后,俄罗斯有70万人口外逃。其后的统计,约有四百万人在战争爆发后离开了俄罗斯。
两国依然还有大量的自愿参战人员。具体比例,不得而知。
还有大量的被征上前线的被迫参战人员,这个数据应该两国都达到了百万以上。
以上只是在说,不同的民众也会有不同的选择,不能将他们视为一个集体,认为只有一个声音。
那么,仅仅通过两国民众的逃难,我们都能发现,他们逃的是谁?
战争爆发在乌东,主要在乌克兰国境线内,那么俄罗斯人外逃的目的,是在逃避动员令,动员令背后的人是谁?就是普京政府。
这时,我们就可以下一个结论,在动员令(征兵)开始后,两国民众与两国政府形成了对立,他们成为了敌对的两大阶层。
这一敌对的阶层,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在战争时,需要用逃跑来彰显这种激烈的矛盾。
在非战时,国家依然分为两个阶层,那就是征税者和被征税者。
这一阶层划分,自古以来,被认定为常识,是几乎所有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共识,包括贵族们也从不否认。
以俄罗斯为例,普京个人想要达成的目标很多,这些目标最终要回归到普京个人的政治地位上来,也就是通过战争,获得政治声望,以保护个人政治地位的长久稳定。
这一目标,是一种经验上的推测,或许不准确。
但是普京个人在俄罗斯政坛上的地位,就是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进行稳固的,车臣战争,一举奠定了普京的政坛地位,紧接着是格鲁吉亚战争和获取克里米亚。
他个人的目标,与这数百万外逃的俄罗斯人的目标,显然是不一致的。至少在这数百万外逃的俄罗斯人来说,普京打赢某场战争,与他的利益并不一致,外逃这一行动显示了这一利益判断。
同理,乌克兰在俄乌战争发生后,在动员令后,一样出现数百万人外逃的现象,没有逃掉的人通过行贿征兵官获得豁免,通过行贿边境官逃出乌克兰,这些行动,都表明,他们认为,泽连斯基的行动,与他们的利益相悖。
还有更多的俄罗斯人与乌克兰人,基于各种理由,虽然不愿意参与战争,但没能外逃,这个数量,这个数量我们分析不了,但我们基本上可以肯定,远远大于外逃者,因为任何时候,有能力逃出本国的人都是少数。
更不用说,在两国的边界禁止成年男子出境的命令都是突然发布的,很多人还来不及决策 ,仅从两国要禁止成年男子出境这一行动,就可以判断,人肯定少不了,否则没有必要采取这种行动。
此时,是不是自愿参军,已经没有评判价值了。
因为,当你不能选择时,就是一种强制。正如一个企业家要是自愿向政府捐款一亿,但如果不捐,就要坐牢,你很难说他是自愿的。
这时,你都会发现,不管是战时还是和平时期,两国政府实际上与平民们构成了两个阶层,一个阶层是征税者,包括征命,一个阶层是被纳税者,包括被征命。
他与古代君主制下面泾渭分明的两大阶层,并无不同。
共和制与君主制的区别在于,君主制下两大阶层是清晰明了的,而共和制下两大阶层就不那么的清晰了。
我们能看到的是,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的确站在台前,决策者也是泽连斯基与普京,但是共和制是人民主权观念,有无数个君主。
这一点在乌克兰与俄罗斯都能发现。
有人说泽连斯是强硬的反俄派,其实不对。泽连斯基选举时,之所以能打败竞争对手,靠的就是其更中立的立场。其主张是,与俄罗斯缓和关系,结束乌东战争,推动顿巴斯自治。
为了实现这一主张,其亲自上前线,一个一个去说服那些死战不退的乌克兰军官,劝说他们为了防止更大的战争,终结这场乌东战争。
与之对应的是,到了俄乌战争爆发前的两个月,泽连斯基宣布征兵十万,一定要打败俄罗斯支持的乌东分离势力的军队。
这个转变是如何发生的?是泽连斯基想法改变了吗?不是。
在泽连斯基推动乌东和平进程之时,其支持率跌到了18%,并且首都基辅爆发了强大的反泽示威活动,反对泽连斯基的行动。
因此,泽连斯基实际上是被乌克兰更加强硬的仇俄派所绑架,他的决策并非他个人的主张,真正的君主,包括了乌克兰民间的强硬反俄派。
类似的事件在俄罗斯也一直在发生。
很多人认为普京就是俄罗斯的强人,是强硬要吞并乌东领土的政治强人,但如果你了解俄罗斯政治的话,你会发现,相对于俄罗斯更加强硬的政治人物,普京是一个温和派。
普京原计划是通过一场突袭,兵临基辅,逼泽连斯基签下城下之盟。但战争却发展成了长期战,消耗战。
国内的激进派,对普京迟迟不开展全国总动员极度不满,不接受这种添油战术,要求马上动员全国民众,在短时间内打败乌克兰。
普京拖到了2022年9月,即俄乌战争爆发后半年了,才开始了首次动员,并宣称这不是全国总动员,只是部分动员。
俄罗斯这些激进派,也是一直推动战争升级的君主们,而不止是普京一人。
在共和制下,分析阶层需要更多复杂的工具。
奥派罗斯巴德提出一个分析方法,叫作税收净收益者。
尽管所有人都是纳税人,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是被压迫的阶层,因为有部分人上缴的税收远低于其拿到的税收,这就叫作税收净收益者。
税收净收益者,实质上就享受了君主的待遇。比如,美国真正的穷人,他们反而是可以拿到大量税款补贴的,因为收入够低就可以,他们就是事实上的收益者,他们与那些税收净损失者,依然构成了两大阶层。
在共和制社会里,由于税收的使用并非君主和贵族,导致了两大阶层经常性变化,甚至让人们看不清,谁能认为,一个拿着政府津贴的穷光蛋是君王呢?
但只要他是税收净收益者,就代表着有一个执行机构帮他征税,并送到他的面前供他享用,这就是君主。
在战争中,往往还需要巨额征税,这种巨额征税下的受损者,也是属于经济上的被统治者。
而在战争时,就需要另一种方法,分析每一个人的主观价值偏好。
我们假设,有位老铁是个嫖娼爱好者,他身处某国,当地性产业是合法的,这时要来一个新政权,比如美国式的,这个新政权不允许妓女的存在,嫖客抓到了,还要公布示众。
这对他来说,叔叔可忍,婶子忍不了。因为这是他心里最大的事。而世界上只有这一个性产业合法化的地方,他逃去哪里都满足不了他的需要,于是他决定拿起枪、加入部队反抗新政权,以捍卫他的嫖娼自由。
而另一位老王,本来就不嫖娼,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嫖娼,有的是情人。那么禁止嫖娼的政权,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要他拿命去抵抗,他是不愿意的,他认为,世界上很大,不行我就换个地方生活。或许他就留在本地,谁来,他认为生活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于是他选择了逃跑,或是逃避兵役。
而老铁认为,光我一个人打败不了这个新政权啊,那不行,我支持强制征兵,也就是你们所有的人需要和我一样,讨厌这个新政权,这时他要用他的意志统一所有人的主观价值排序。
这时,老铁在舆论上、投票上推动了征兵制在当地的实施。于是他就成为了君主,他就是统治集团的一员,虽然其没有任何官职。
共和制下的统治集团不容易分清,但被统治集团是很容易判断的,那些上缴税收低于税收收益的人,那些主观价值被强制的人,都属于被统治者。
在俄乌两国都存在大量这样的人。
因此,俄乌战争依然适用君主制下的分析框架,那就是这就是一场两个统治集团,关于统治地盘和主观价值冲突的战争,而被统治者是被迫裹挟到这场战争中来的。
为什么下这个论断?那是根据收益来论断的。
我首先要肯定,如果是自愿反抗者,由于价值是主观的,这种自愿反抗本身就是有收益的,这种收益在主观价值理论中,叫作心理利润,哪怕他不分享这一块领土的任何税收。
如果两国士兵都是自愿参战的,那么,这是他们主观价值导致的冲突,无法评判 对错。宗教战争中,就存在这一现象,两个极端宗教军队,为了消灭异端,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我们无法评判谁对谁错。
我们只能说这种为了实现个人主观价值而杀异端的宗教是反社会的。
如果是被迫参与军队的人,他们是有损失的。他们的主观价值排序中,生命本来是第一位的,被哪个政权统治的痛苦感是第二位的或更低的。但在征兵中,他们被侵犯了,做了不符合他们主观价值的事。
如果战争的经费,全部来源于自愿,那么,也无人损失金钱。
但战争的经费如果来源于税款,那么,不仅是俄乌两国的民众损失了,还有美国与欧洲各国的平民,也损失了。
这笔钱是用于支持战争还是投资或自己消费,本应该由自己判断,但被强制的情况下,对于这些人都是不利的。
如果民主投票决定了某国要加征税款用于战争或支援战争,那么,没有投支持票的人,就是被强迫了,出现了损失。这时,投票支持用纳税方式解决支援问题的人,是统治者,不同意交税去支援的人,变成了被统治者。
更加明显的是,那些清晰的统治集团是明显的受益者。
普京及其统治集团是受益者,他们本身不必付出任何代价,税款来源于民众,士兵来源于平民,战争打赢了,他们可以成为民族英雄,政治地位稳若泰山。
同时通过战争,他们还获取了扩权的机会,这一扩权在战后都有可能形成习惯,历史上,无数权力扩张都基于战争,并在战后长期存在。
官员们通过比平时更高的财政支出获得贪污机会,可以趁机上下其手。俄乌两国都传出大量腐败事件。
即使是最坏的情况战争败了,那么,他也能全身而退,大不了逃亡外国,养个老。
乌克兰明面上的统治集团也是受益者,乌克兰民众一样在质疑,为什么高官的子弟不参战?他们进行的任何政治决策 ,个人都不需要付出代价。
征兵官们集体腐败,以至于民怨沸腾,最后全部开除。
欧美政客花本国人的税款,获得自己的政治声誉。同时,支援的税款大量给了本国的军火商,而不允许乌克兰用钱来购买武器,形成了政商勾结。
好了,受损者受益者分析完成后,我们来看一下原因是什么?
如果说共和制只是在观念上影响了民众们的主观价值排序,还是一种类宗教的影响,但民主制却是推动这种阶层划分的根本性制度。
在普京 和泽连斯基上台时,并没有一个政见说,他们要加征税款要强征兵员,但是,一旦选上了,你就要守民主制度的规矩,那就是他们就是民选官员,他们的任何决策 ,在民主制度中就是合法的。
你没有办法一事一议。在代议制中,由那些选上去的议员和官员们来进行决策 。
这时,民众们就难以通过选择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主观价值偏好。我们假设,俄乌战争前,官员们没有这种权力决定战争,他们要启动战争,必须接受两个条件,一是战争经费来自捐款,二是兵员来自自愿报名。
那么,这种战争的规模就会极小,甚至打不起来。
最后一统计,收到的捐款一个亿,自愿报名的一千人,那还打个毛啊。
这就涉及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全世界各国民众都没人认真考虑的问题,那就是即使是按照民主理论,要不要给予政府战争的权力?
我的答案当然是不!
和平是社会的最高价值,政客决策战争是不存在代价的,或代价很小。而普通平民要付出的代价是一贫如洗和无数的生命。
没有了生命,任何价值都将毁灭。
我为什么说任何政府战争都是邪恶的,因为他们未经得每一个人的同意。
我当然不否定,这个世界上,有某些邪恶的势力,反社会的势力,需要用暴力去打击。
但是我更相信自由的力量,自愿合作的力量。只要是真正让每一个人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那么,人人都愿意付出代价去抵抗这种痛苦的源头。
如果你不相信自愿合作的力量,那就一定会迷信集中力量干大事,这个集中,就是强制。因为认定自愿合作力量小,才有了强制税收和强制征兵。
而一旦在战争上消灭了自愿合作,那任何一个领域都可以消灭。涉及到生命这等最为重要的财产,绝对不能让没有代价的政客来决定。
这应该成为普遍的共识并全球推广,只有如此,才有可能迎来永久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