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看了一本书。
一位德国人,叫瓦尔特·伍伦韦伯,他写了一本《反社会的人——上层阶级与下层阶级是如何搞垮德国的》。
当我们谈论德国,脑海中会浮现什么?
是奔驰、宝马、西门子组成的工业巨阵?是严谨、刻板、一丝不苟的民族精神?还是那个被誉为“社会市场经济”典范,从幼儿园到大学几乎免费,医疗养老福利好到令人嫉妒的乌托邦?
几十年来,德国就像一个标准答案,稳定、富裕、公平。
它似乎是我们这个动荡世界里,一个可以信赖的参照物。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精心维护的幻象呢?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严谨帝国的社会结构,正在从内部被两个特殊的阶级,像白蚁一样悄悄啃噬,濒临分崩离析的边缘。你会相信吗?
这本书,就像一颗投向德国平静湖面的精神手榴弹,炸开了这个国家繁荣表象下的惊人裂痕。
作者瓦尔特·伍伦韦伯,一位资深德国记者,用手术刀般精准的笔触,剖开了一个我们闻所未闻的德国。
他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论点:德国社会正在被两个看似截然对立,实则在行为模式上高度趋同的阶级——上层阶级与下层阶级——从两端同时搞垮。
他们,一个是掌握着天文数字财富、却选择“隐形”的巨富,另一个是依靠国家福利、却早已丧失生活能力的“穷人”。
他们如同两头同时燃烧的蜡烛,耗尽的是德国社会最核心的资源与精神——中产阶级的财富与引以为傲的“绩效精神”。
而谁,又在这场悄无声息的瓦解中,大发横财?
这篇文章,将带你潜入这本书的深处,看一看那个被精心遮蔽的、真实的德国。准备好,你对这个国家的认知,可能要被彻底颠覆了。
看不见的上层阶级
德国很多有钱人。
可以做一个思想实验,来感受一下财富的真实尺度。
拿出一张A4纸,竖着放。我们假设,纸张的底边代表0财富,每往上1厘米,代表5万欧元的净资产。
那么,这张近30厘米高的A4纸,可以标定大约150万欧元的财富。
现在,让所有德国人在这张纸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结果会是怎样?
超过一半的德国人,只能在纸张最底部的区域画个点,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净资产。
而接近99%的德国人,都能在这张A4纸的范围内,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线。
那么,剩下那最富有的1%呢?他们在哪?
他们的财富早已冲破了这张纸的顶端。
他们,才是作者定义的“上层阶级”。
但这还不是最震撼的。我们来看看德国阿尔迪超市的创始人,卡尔·阿尔布雷希特,他的财富约为170亿欧元。
如果用同样的比例,代表他财富的那条线,该画在多高的地方?一米?十米?一百米?
答案是:3.5公里。
你没看错。当99%的德国人的财富可以在一张A4纸上呈现时,你需要一台天文望远镜,才能看到首富财富的终点。
这就是德国财富的现实。
它不是差距,而是不同维度的碾压。
然而,更诡异的是,这群拥有着3.5公里高财富的人,在德国社会中,却几乎是“不存在”的。
过去的贵族和富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他们在剧院要有专属包厢,在教堂要有前排座位,他们的生活就是一场盛大的公开表演。
但今天的德国上层阶级,玩起了“隐形术”。
他们信奉的最高准则,是“在高处者,不示于人”。
他们从不炫富,住所的门铃上甚至没有名字,一切事务都由雷厉风行的律师代办。
一个私人银行家半开玩笑地说:“在美国,加长林肯是财富的标志;在我们这,是没上油漆的院子篱笆。”
因为在那破旧的篱笆后面,可能就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亿万富翁。
他们的消费,也变成了一种圈内人才能解码的“暗号”。
在柏林一家隐蔽的买手店里,一双男士皮鞋,看起来就像被人穿着走完了朝圣之路一样破旧不堪,普通人甚至不好意思把它捐给红十字会。
但这正是它的价值所在——这是一种只有“知情者”才能读懂的信息。
“像阿玛尼、古奇、普拉达这些牌子,只适合半吊子。
他们会把价值连城的古董车,停放在一个名为“里程碑”的、由废弃工业厂房改造的恒温玻璃展柜中。这个地方对所有人免费开放,但展柜上绝不会标出车主的名字。
在这里,“真正的奢侈品是知情权”——只有同为展出者的圈内人,才有权限知道其他宝贝的主人是谁。
这种集体的“消失”,并非出于谦逊,作者认为是一种极致的傲慢。
然而在我看来,这是德国富豪们的绝望。
他们不是不渴望社会认同,而是在德国,炫耀自己的财富,将变得非常危险。
因为同样的状况,正在中国发生。
中国的富豪们,也正在开始隐身。
这位作者,是带有强烈的反商反资本的情绪的,他并不知道,他的表达,就是对富豪们的巨大的压力。
书里举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例子:2011年,宝马公司(BMW)业绩再创新高。其首席执行官诺贝特·莱特霍费尔,作为顶级职业经理人,当年的薪酬高达616万欧元。毫无疑问,他属于那1%的顶层。
但宝马近一半的股份,掌握在昆特家族手中。他们通过继承获得这些股份,并不参与公司的日常运营。那一年,他们从宝马获得的利润分红是多少?6.5亿欧元。
是他们公司最顶级CEO薪酬的105倍。
昆特家族的工作量,会比莱特霍费尔高出105倍吗?当然不。他们的收入,已经与“工作”、“绩效”这些概念完全脱钩。他们从曾经的“企业家”,蜕变成了纯粹的“投资者”。他们的财富,来自于资本自身的增值,而不是个人付出的劳动。
这一段话,正是德国富豪们要隐身的原因。
实际上,资本投入与企业生产,是一回事,都是一种冒着不确定风险,面向消费者进行生产的和行动,只不过在现代企业中,分工细化了,部分人成为了专业投资人,部分人成为了专注企业运营的企业家,他们是一回事。
他们的财富回报,并不是从所谓的资本本身而来,而是一样是通过风险机制、竞争机制、市场化的正常机制获得的。
作者指出一个现实,那就是德国的富人交税比例并不高。
他说:上层阶级最喜欢扮演的角色,就是被高税率压得喘不过气的“受害者”。但真相是什么?德国,是富人的纳-税-绿-洲。
他列出了如下事实:
资本利得税 VS 个人所得税: 你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挣来的工资,最高可能要缴纳45%的个人所得税。而富人通过炒股、投资获得的资本收益,税率是多少?统一的25%。制度本身就在告诉你:别去辛勤工作了,去玩钱吧,那样更划算。
企业税 VS 烟草税: 你敢信吗?根据书中的数据,2010年,德国烟草税在国家总税收中所占的比例(2.8%),竟然高于所有德国企业缴纳的法人税总和(2.5%)。德国的烟民们,比所有德国企业加起来,为国家贡献的税收还要多!
财产税与遗产税: 德国是少数几个几乎不征收财产税的工业国之一。而遗产税,由于税务顾问们出神入化的“资产策划”,早已形同虚设。作者指出,阿尔迪的继承人特奥多尔·阿尔布雷希特去世时,留下约160亿欧元的遗产,按理应缴纳至少48亿的遗产税。而当年德国全年的遗产税总收入,才44亿欧元。
你若以为,这是德国政府给他们放水,被大资本家控制,那你搞错了。
全世界政府都难以收到富豪们的税,原因很简单,顶级富豪们,都有比普通人更强的适应世界的能力和迁徙的能力,他们手里还有一堆的企业。
如果对顶级富豪征过高的税,只有一个结果,资本外流和企业外迁。
世界上欢迎富豪们来投资的国家多的是。
越南曾经对三星这样的企业实施了长达十几年的免所得税的政策。
要收顶级富豪的税,只有一条路,关起门 来,没收他们的企业,抢光他们的钱,但这个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全民赤贫,变成朝鲜、委内瑞拉,阿根廷。
作者由此感叹,德国的税收由谁承担?
中产!
1960年,盈利性税收占德国总税收的35%。到2010年,这个比例下滑到不足20%。而群体性税收,则从38%飙升至71%。
由此,作者得出结论,德国的富豪们,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富足的、几乎不承担“社会责任”的平行世界里。
这一部分,并不值得看,因为,他所说的内容和观点,正在指向,要打土豪分田地。
如果按他的观点来搞,德国人更完蛋,因为企业家会全跑光的。
但另一部分,就很值得看了。
德国的下层阶级
一提到德国的“穷人”,我们可能会想象出狄更斯小说里的场景:家徒四壁,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作者在书的一开始,就用他亲身的走访,把这个滤镜打得粉碎。
他走进柏林马灿区安德烈娅·蒂尔女士的家。迎接他的,是浓烈的、混杂着宠物排泄物和垃圾的臭味。公寓里,浴室漏水在地上积成一摊,厨房灶台堆满杂物,孩子的床几个月前就塌了,但没人去申请更换。
然而,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家里,却摆着一台巨大的平板电视,旁边连着各种游戏机和DVD播放机,电器插座盘根错杂,像是某种现代主义的装置艺术。
作者由此抛出了第二个颠覆性的观点:德国的穷人,可以说有的是钱。他们缺的不是钱,而是精神、文化,以及最重要的——教育。
作者通过一系列的“白描”,勾勒出了这个新兴下层阶级独特的文化形态。
你的工作代表了你是谁?——不,我们不工作。
长期失业是这个阶层的首要标志。但这并非因为找不到工作。
作者发现,对一个有两个孩子的父亲来说,他至少要找到时薪10欧元的工作,其净收入才能和领取的社会救济金持平。
而大部分低技能工作的时薪都达不到这个标准。
于是,“工作不划算”成了这个阶层的普遍共识。工作收入低于补贴,为什么要工作呢?
他们甚至会绞尽脑汁地向医生证明自己“有病”,以逃避就业中心的打扰。
工作,以及与之相关的纪律、勤奋、责任感,已经从他们的文化中被彻底抹去。
你吃什么代表了你是谁?
书中,有位蒂尔女士体重超标,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每天要注射五次胰岛素。但她家的墙角,堆着小山一样的健怡可乐空瓶。
她振振有词:“我是糖尿病患者,只能喝无糖可乐。”
她从没想过可以喝水或茶。
她认为自己“吃不起”健康的谷物和生态食品。
但事实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快餐、含糖饮料、香烟)远比健康饮食更昂贵。
这里体现的,是一种在福利制度下生活的穷人,已经只有典型的“短期思维”——为了眼前的口腹之欲,放弃未来的健康。
你如何抚养孩子代表了你是谁?
这是全书最令人心碎的部分。
中产和上层阶级为孩子的教育焦虑到极致,而下层阶级的父母则对孩子采取“种土豆”般的放养模式——任其自生自灭。
他们不关心孩子是否刷牙(下层儿童蛀牙率极高),不在意孩子的发展(语言障碍、行为异常是中产儿童的4倍),更不会辅导作业。
在阿伦斯巴赫的问卷调查中,高达 32% 的下层阶级父母明确表示:“只要孩子和自己一样,就满足了。”
他们满足于自己的孩子,世世代代,都留在下层。
你看什么频道代表了你是谁?
书籍、报纸、杂志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世界。
他们的信息来源,几乎全部来自屏幕。孩子房间里可以没有书桌,但不能没有电视和游戏机。
他们沉溺于那些被中产阶级视为“媒体马戏团”的“下层阶级电视节目”。
这些孩子平均每天花在屏幕前的时间超过3小时,周末更是高达4.5小时——比他们在学校的时间还长。
他们成了被动接收垃圾信息的“媒体孤儿”。
这群人,实际上,就是生活在猪栏里的猪。不事生产,不需要考虑未来,每天只有消费,也不教育子女,也对未来没有期望值。
金钱无法弥补的鸿沟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失控的群体,德国政府做了什么?
他们犯了一个根本性的、灾难性的错误。他们采用了“关怀性忽视”的策略。
德国的社会福利制度,是建立在一个基本假设之上的:所有公民都是理性、自律、有规划能力的中产阶级。
他们只是暂时遇到了经济困难,所以,只要给他们钱,问题就解决了。
于是,政府不断提高救济金标准,让下层阶级在物质上越来越“富足”。
一个领取住房补贴的家庭,其人均居住面积甚至比普通纳税人还多2平米。
但这种“发钱了事”的模式,恰恰是最大的毒药。
金钱不能代替父母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不能督促他们刷牙,不能培养他们的纪律感。
相反,优厚的福利让“不工作”变得极具吸引力,彻底固化了他们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剥夺了他们通过自身努力获得成功和尊严的最后机会。
政府试图用钱来填补一道文化的鸿沟,结果是,钱越投越多,鸿沟越拉越大。
这个体系,是为那些根本不需要救助的人量身定制的。
那么,是谁在推动这种穷人的生活方式?
社会救助产业:经营“贫穷”的慈善黑手党
社会救助产业的“恶”,很隐蔽,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它披着“慈善”、“公益”的外衣,干的却是资本的生意。
它的规模超乎想象。
作者指出,社会救助产业是德国最大的产业。拥有超过200万从业人员,是德国汽车工业人数的3倍。
德国最大的雇主,不是戴姆勒或德国电信,而是天主教的慈善机构“明爱会”(Caritas),拥有超过50万员工。
这个产业的经济来源,不是社会捐款(只占九牛一毛),而是政府每年高达上千亿欧元的财政拨款。
德国纳税人每缴纳5欧元,就有1欧元最终流入了某个慈善企业的腰包。
而这个产业的运行逻辑,完美诠释了什么是“眼镜蛇效应”。
英国殖民时期的印度,政府为了消灭眼镜蛇,颁布法令:每交一条死蛇,奖励一卢比。
结果呢?印度人民家家户户开始大规模饲养眼镜蛇,来换取赏金。
社会救助产业也是如此。
它的生存和发展,不依赖于问题的解决,而依赖于问题的永久存在。
它需要源源不断的失业者、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无家可归者,以及——残疾人。
全书最震撼的揭露,莫过于德国正在系统性地“制造”残疾儿童。
作者发现,有一种名为“学习障碍”的残疾类型,几乎只存在于德国。
那些来自下层阶级、因家庭教育缺失而学习困难的孩子,被轻易地贴上这个标签,然后被分流到由私人救助企业经营的、收费高昂、但教育质量极差的“特殊学校”。
这些孩子,一入学就被打上了“残疾”的烙印。
76%的人无法从特殊学校毕业,找不到工作,最终成为残疾人就业工厂的工人,住进残疾人之家,一辈子都无法脱离这个救助体系。
他们成了这个产业最稳定、最忠诚的“客户”。
这个本应帮助弱者的行业,却成了固化阶层、剥削弱者的“慈善黑手党”。
它与政界盘根错节(超过35%的联邦议员在救助机构中兼任高层),确保了政府拨款的源源不断和监管的形同虚设。
看到这里,我们可以对德国社会有一个基本的理解了。
那就是,千万别试图移民去德国当中产阶级。
你有本事可以去当富豪,当然在哪当,都很爽。你也可以去那里当蓝领,甚至有一天你的下一代也有机会被包养,不用工作。
但你就是不能去那里当中产。因为,德国中产,他们是这个社会最大的“买单侠”。
他们是唯一严格纳税的群体,却要用自己日益缩水的收入,去承担一个日益沉重的国家。
他们的税款,通过社会福利和救助产业,流向了下层阶级的口袋,供养着他们的生活和那个庞大的“慈善”产业。
他们为自己孩子的教育经费而焦虑,却不知道自己缴纳的税款,正在被政府以“育儿补贴”的形式,直接发给那些从不关心教育的家庭。
他们是德国社会最重要的人力资本,有很多精英,但成为了被压榨的“燃料”。
当一个社会,努力工作的中产阶级被无情压榨,而不劳而获的人却活得心安理得;那么,这时社会流动的阶梯被彻底抽走,而阶层固化成为新常态……
这个社会,正在失去它的灵魂。
这个状况,基本上是所有欧美发达国家的现实。
美国的黑人也是这类人,他们也有各种补贴,成为了美国社会最大的毒瘤。而美国中产,也一样承担着巨额的税负,生活也不怎么样。
小红书里那些跑过来的美国人,全是美国的中产中的下层,但不是底层,因为美国一样有很多底层拿补贴拿到手软,他们才不痛苦呢。
中国人移民海外的现实也告诉我们,精英们没有几个人在海外创业成功的,能上升一个台阶的,大多数人生活,并不比中国的中产活得好多少。
甚至不少人沦为了欧美的底层。
但是底层的移民过去,则会有很大的变化。
原因是什么呢?因为中国中产,实际上是享受过不少税款的,而中国底层则是完全不同。
谁能拿到税款,取决于谁的声音大。
这个话题,很大,不展开了。我也写过文章,论证过中国很多中产如何通过税收剥夺穷人,当然也不是批评他们,而是在说,这种机制导致。
比如,一个中产在一个城市里买一套房,然后拿到最好的教育资源,得到了一年高达近十万元的孩子教育补贴(义务教育办学经费)。
而同样是免费九年教育 ,你认为山区的孩子得到的经费差多少呢?你认为,税款分配是一样多的么?同时,中产又交了多少税呢?
不过嘛 ,未来世界,都将与德国接近了,因为舆论下沉了。
再有个十年左右,你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