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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教授在八十八岁生日之际，在微博上发了一篇短文《从弗里德曼的消费函数理论看中国今天的经济情况》，文章给出刺激经济的建议是，央行要尽快把通胀率推到6%左右。看到曾经非常喜欢的经济学家发出这样的建议，很遗憾、五味杂陈。一、避重就轻的张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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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张五常发表了一篇很有分量的文章，文章题目是《一种价格管制理论》（A Theory of Price Control）。今天经过知识的普及，我们很多人已经知道价格管制的危害。但是在近50年前，张五常几乎是首次系统性地讨论了价格管制的问题。他首先解释了什么叫价格管制，然后分析了价格管制的危害，他非常准确地指出价格管制必然导致价值耗散。而耗散的这部分价值，既没有被实施管制的政府所得到，也没有被价格管制的对象得到。比如原来能够卖100万的房子，现在规定只能卖80万，问题是那20万去了哪里？这原本可以有的20万价值，基本上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仅仅是因为价格管制的出现。除了价格管制，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管制，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对私有产权的侵犯。08年新劳动法实施前夕，那时候的张五常火力全开，说的很直接：如果严厉执行新劳动法，失业率逾8%恐怕是起码的了。真正从新劳动法中得益的是，某些有关系的或懂得看风使舵的人，真的需要帮助的就失却了自力更生的机会。
十五年后的今天，在张五常的最新短文里，分析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妥，他分析的切入点竟然是中国楼市，认为楼价下降，人们的财富下降，进而不愿消费，所以经济不行。很明显，楼价下降仅仅是经济表现的结果之一，而不是原因。张五常并没有深入分析经济发展不妥的具体原因，而是笔锋一转讨论要怎样刺激经济的问题，而且还建议央行通过推高通胀来刺激经济。全篇文章看下来，张老先生谈楼价、谈财富、谈通胀，就是丝毫不谈管制问题。你去看看原文，真的就一个字都没谈，「管制」二字都没出现。以张五常的经济学功底，五十年前就写下《一种价格管制理论》，不可能不知道中国经济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年轻人不敢谈、不便谈，这都可以理解，毕竟这年头说真话的风险有点大。但是张五常教授已是88岁高龄，而且人还在香港，说点真话就这么难吗？张五常文章经常提到「BJ的朋友」，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朋友具体是谁，但很显然，他这次不准备对这些朋友说真话。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所以不愿意说些真话和重话，就避重就轻挑楼价和通胀来说。在这点上，我认为这是他对自己的不诚实，也没有了当年的锐气。不愿说也可以不说，保持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但是偏偏还要建议通过提高通胀来刺激经济。二、世界上只有一种通货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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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一向推崇米尔顿·弗里德曼，说弗里德曼对通胀的研究深度「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这里建议刺激经济的办法，也是弗里德曼一贯的看法，温和的通货膨胀。在不约束楼价之外，中国的央行要尽快把通胀的年率推到百分之六左右，然后调校到百分之四，再跟着是让这百分之四的通胀率持续到经济的整体有全面性的可观发展。里德曼研究通胀对经济的影响达到的深度可以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屡次对我说一个经济体通胀率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五是好的，低于百分之二就有点不妙，而出现通缩则会是灾难性——费雪提出的debt –deflation theory是重要的提点。
问题是，进入法币时代以来，你见过温和的通货膨胀吗？孔子的教导，「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弗里德曼所谓温和的通胀，就是那个「取乎其下，而无所得矣」的建议。张五常说，「弗里德曼说得对，百分之二到五的通胀年率是一个可取的幅度。在目前的情况，我认为百分之六的通胀率作为一段调校经济的时期可以接受。」弗里德曼自己也说过：「通货膨胀总是一种货币现象。」严格定义上的通货膨胀，一般是指货币的大量增加。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信用基础的、「不诚实」的信用货币的大量增加。现代社会，信用扩张的两个来源，一个是央行发行的基础货币，另外则是在部分准备金制度下，商业银行贷款无中生有地制造货币。古今中外，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各个朝代的各个国家都出现过，有组织、有系统地通货膨胀，而且手法都十分相似，最终的结果都是物价飞涨、经济崩溃。通胀导致的财富稀释，导致财富转移、贫富差距的无意义扩大，以及生产结构的被迫改变，这些都是通胀之恶。而通货膨胀的性质，并不因其数量而改变，你说3%是好的温和的通胀，6%也可以接受，那为什么100%就不可以，10000%呢？实际上，津巴布韦、委内瑞拉的恶性通胀，和美国的通胀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不能说，温柔的抢劫就不是抢劫，温水煮青蛙，那还是在煮啊。通胀的危害是由其逻辑和性质决定的，它从来就不会温和，无论是3%还是10%，从来都是有害的。真实的世界只有一种通货膨胀，那就是虚假的信用扩张带来的货币超发、滥发。通货膨胀百害而无一利，它不会刺激经济发展，也不会给经济带来任何好处，它是你我共同的敌人。弗里德曼在通胀的问题上，一开始就错了，张五常是跟着错。
三、不读奥派也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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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张五常天赋很高，洞察力很强，但是阅读范围被芝加哥学派局限住了。一般人可以学习他的洞察力，但最好不要学习他的阅读方式。张五常除了非常欣赏弗里德曼、科斯、阿尔钦等人之外，还提到过他最想见的已故经济学家是伦敦经济学院的罗宾斯教授，并多次提到罗宾斯《论经济科学的性质与意义》一书。张五常在经济学研究上有罗宾斯的影子，比如他认为，经济学是解释人类行为的科学，并且明确，个人是所有经济分析的基本单位，经济学没有以集体为起点的理论。而罗宾斯在《论经济科学的性质与意义》一书中，非常明确向米塞斯致谢，引用并介绍了很多门格尔、米塞斯和哈耶克的观点。只是在罗宾斯的大量引用和脚注中，张五常只注意到了哈耶克，完全忽视了门格尔和米塞斯。尤其是米塞斯，在脚注中出现过多次。另外张五常最新的短文中还提到了费雪，也是他非常认可的经济学家。张五常认为费雪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经济学中的莫扎特，读费雪的《利息理论》可以提高智商。这些都是原话。但是，他推崇的费雪的《利息理论》一书，在最后的参考书籍的列表中，排在最前面的六本，都是奥地利学派经济代表人物庞巴维克的著作，比如《资本与利息》和《资本实证论》。可以说，张五常的阅读范围，没有向外延伸到这些参考书籍。他在《五常学经济》一书中，他列举了自己的阅读范围：都读的认真的是：亚当·斯密、李嘉图、密尔、马歇尔、鲁宾逊夫人、凯恩斯和费雪。也读的认真的是：萨缪尔森、阿罗、施蒂格勒、弗里德曼、阿尔钦、赫舒拉发、布鲁纳、科斯等较为近期的。一九六五年之前的文献我读得多而透。六五到六九年，我专供资料性读物。一九六九年之后，自己不再进读书馆。
他自己写的，可以确定，张五常不曾读过任何一本奥地利学派的著作，在文章中也可以看出来。张五常的名气和地位确实很厉害，很多人因为他那本《新卖桔者言》对经济学产生兴趣，我自己也是通过学习其《经济解释》接触到经济学的，而且还完整精读讲授过三次这套书。张五常可以不读书，但是对于有志于认真学习经济学的同学来说，张五常也许恰恰是个反例。以张五常的聪明和天资，不读书都会在货币和通胀问题上犯错误，对于普通人来说，广泛阅读、交叉验证、逻辑通透，还是掌握真正有价值的经济学的唯一正确路径。题图：Nikolo Balkanski
直播预告：周五晚上七点继续跟老贾直播聊天读书，这一次读一下薛兆丰的《经济学讲义》。有人觉得薛太水，但我一贯的看法是，要学会取长补短。薛老师的成功肯定有其可取之处，而且对普及经济学知识也有很大贡献，没有必要因为观点不同就否定一切。
我跟老贾聊薛老师这本书的方法就是，他提出一些问题，我提出一些不同看法，看看奥地利学派视角下的这些案例该怎么分析，这种碰撞对老贾、对我，以及对读者朋友们来说，应该都是有价值的。所以，欢迎预约。
另外我这里准备了几本签名版的《薛兆丰经济学讲义》（最新修订版），绝对正版亲笔签名，数量有限，原价销售不加价，先到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