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时间以来，米塞斯论“历史的垃圾时间”在中文互联网上广为流传。虽然不少人，包括我在内，都已在不同的场合做了澄清或反驳：这根本不是米塞斯说的。但直到最近两天，我还不断看到以此立论的文章，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有人可能会说，就算不是米塞斯说的，但借名人之口传播思想也是好的。问题是，传播的至少要是正确的思想，而不是拉大旗作虎皮，以人所尊敬的大师之名来传播谬误。这不是借米塞斯的名义，这是在抹黑米塞斯，贬低米塞斯。造这种谣言的人，不但是无中生有（合理怀疑他没看过米塞斯任何著作，或者看了也根本没懂），而且对历史的理解也是谬以千里。造谣者这样说：“历史的垃圾时间”这个定义来自著名经济学家米塞斯：“从经济学的逻辑来看，当某段历史正背离经济规律，个人又无力改变，且必然走向失败的阶段，就被定义为历史的垃圾时间。”稍稍对米塞斯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段话中暗含的历史发展存在客观规律，或者说历史决定论，恰恰是米塞斯所全力反对的。在米塞斯看来，认为历史有确定的客观规律，就是抹煞了人的行为，把具有个性的人等同于无生命的棋子或石头。而实际上，人的行为与客观的自然规律不同，并非是给定什么外部条件就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人自身就是行为的原动力，每个人有自己的价值判断，自己的选择。历史的发展状况只有在事后才能够理解，事前是不可预测的。即使是事后的评价，各种因素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同的人，哪怕是专业的历史学家，也会有不同的分析判断。“历史观察总是复杂的现象，相互之间的联系如此复杂，不可能以无可争议的准确度将最终结果的某一部分归于特定的原因。”以法国大革命为例，“有许多因素混在一起。他们衡量每种因素——财政状况、王后、她对懦弱的国王的影响，等等。所有这些都被认为起了作用。历史学家通过运用心智工具，试图理解这些因素，并赋予每种因素确定的重要性。但各种因素对结果到底产生了多大影响，却无法准确回答。”（本文中，所有未注明引文皆出自米塞斯）至于未来，米塞斯认为，我们必须对如何理解未来事件形成某种观念。“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应对不可预测的不确定的未来状况。”既然未来不可预测，而历史发展也没有普遍的法则，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历史的垃圾时间”，换言之，米塞斯强调的是“事在人为”，而不是以个人无力改变历史为借口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经济规律当然会起作用，但经济规律是作用于活生生的人的，而人可以做出选择。经济规律并不能确定在具体的时代，具体的国家，究竟会发生什么具体的后果，当然更不能确定某个具体的人的命运。以通货膨胀为例，人们是不是相信政府，是不是相信目前的困难是暂时现象，是政府能不能持续通货膨胀的基础。“只要家庭主妇相信价格会下降而推迟购买（她对自己说，每个人，特别是政府，都说价格会降下来），那么，通货膨胀就能继续。这种心态是通货膨胀的基础，是其得以成立的基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政府的说辞可疑，到某天，每个人都发现了这点，整个事态便急转直下。”显然，这是每个人在决定情势的发展。因此，虽然各国或多或少都奉行通货膨胀的政策，但具体情况却千差万别。有的国家，比如德国魏玛共和国，直到最后货币体系彻底崩溃才停下来，另一些国家，比如美国，人们对通货膨胀的警惕性较高，就尚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而且，不管是不是符合经济规律，所谓的历史大势都是有可能改变的，改变趋势的就是人，可能乐极生悲，也可能否极泰来。比如，十九世纪大部分时间里，世界主流的经济学政策是奉行自由贸易，国家不干预经济生活，这是符合经济规律的，形势也是一片大好。“全世界人口空前密集，而且每个居民的生活都是前几个世纪所不能比的。自由主义创造的繁荣，明显降低了儿童死亡率——这在过去是无情的灾难；而生活条件的改善也延长了人的平均寿命。”“国内的政治和宗教的迫害已停息，而国际战争也变得越来越少。乐观主义者已经在欢呼永久和平时代的降临。”但是，十九世纪最后几十年陡然生变，自由主义的强大而暴力的反对者突然冒了出来，他们成功地清除了自由主义者取得的大部分成就。“反自由主义的纲领释放了引起世界大战的力量，并且通过进出口配额、关税、移民壁垒等措施，让世界各国陷入相互孤立。”其结果是降低了劳动生产率，贫困和苦难随之增加。后面的结果就是米塞斯亲历的两次世界大战和大萧条。另一方面，上世纪三十年代之后，凯恩斯主义和计划经济大行其道，米塞斯所代表的奥派经济学几乎再无人问津，主流经济学甚至认为，奥派经济学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还不仅仅是历史的垃圾时间，而是已经结束了，谢幕了，game over），但米塞斯从未改变坚持正确经济学的信念，孜孜不倦地工作直到九十多岁高龄，在他去世后不久，他的学生哈耶克、柯兹纳等成功地推动了奥派经济学的复兴。上世纪八十年代，自由市场经济政策也在英美等主要国家强势回归。米塞斯一生际遇坎坷，但他始终乐观，永不放弃，因为他知道，历史既没有什么不可动摇的客观规律，也不由强权者而定，而在于每个人的信念，每个人的行为。他年届古稀时，前往民粹主义盛行经济发展困难的阿根廷发表演讲，明确表示：我对阿根廷的未来充满信心。之后大半个世纪，阿根廷一直在一个又一个错误中螺旋下行，陷入泥潭，米塞斯生前没有看到阿根廷的美好未来，但他的思想，他的鼓励，终究如星星之火，赓续相传，直到奥派经济学家米莱横空出世，扛着电锯登上总统之位，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想要真正了解米塞斯思想的朋友，欢迎参加我们的双语课程，阅读米塞斯在阿根廷的系列演讲：米塞斯《六堂课：经济政策》）想要真正了解米塞斯的读者看过来！我们将于10月上旬举办双语阅读课程，阅读米塞斯最受欢迎的阿根廷系列演讲《六堂课：经济政策》。让我们一起来阅读原文，体会大师的思想，原汁原味的精彩！课程将持续10-12周左右。每周腾讯会议上课，每次2小时。课后提供云录播。无须下载，长期有效。本期为初级班课程，适合初中级学员。报名不限英语水平，不限专业，不限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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