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绝不仅是数量问题

原创摸象的盲人摸象的盲人

之前写过好几篇关于人口问题的文章，比如《人口断崖》、《多生孩子才是王道》、《催生的正确姿势》、《婚姻制度的终结》等，但都只是在讲现象和对策。鉴于人口问题生死攸关的特殊重要性，我决定从最根本的问题讲起，写一个系列短文，澄清所有的误解，并未未来一万年的人类社会奠定人口政策的基石。

人口问题是一切政策问题之首，然而愚昧却遮住了世人的眼睛。现在全世界对人口问题的认知都是非常肤浅的，就算是已经面临严重老龄化的发达国家，也只是针对最浅表的问题进行了一些本能式的努力，其措施难免顾此失彼、贻害子孙。我们需要突破人口减少的表象，看到深一层、再深一层、更深一层，并建立一个适应于包括星际时代在内的所有场景的政策框架体系。这里友情提示一下，请不要仅仅站在大国的立场来看待人口问题，这是一个关系整个人类文明兴衰的大问题，我讲的道理都是普适的。

人口问题是一个由浅及深的洋葱：第一个层次是劳动力数量问题；第二个层次是老龄化带来的人才和资本流失的问题；第三个层次是异族人口占比急剧提升带来的文明生存问题；第四个层次是人类基因是进化还是退化的问题；第五个层次是权力和财富的遗传导致的社会结构问题；第六个层次是虚拟世界中或星际开拓时如何为不同个体赋权的问题。除非对所有相关问题有一个贯通的理解，否则不可能得出任何全面客观的见解。我当然知道，最后一个层面对大多数人来说太虚无飘渺了，但人类正在进入虚拟时代和星际时代，这个问题在百年内就会摆到我们面前。

第一，人口问题绝不仅仅是劳动力问题。

一方面，一个国家并不需要那么多人，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可以极大降低对低端劳动力的需求；另一方面，数量问题可以通过医疗进步缓解，也可以引入移民解决，就像很多西方发达国家正在做的那样。

普罗大众总是肤浅地将人口问题理解为劳动力问题和资源问题，所以，在谈到人口危机的时候，绝大部分人其实是毫不重视的。他们会认为，“人口少点好啊，将来的孩子们面临竞争就不会那么激烈了，房价会下降，就业也容易”，或者，“要那么多人口有什么用，将来都是用机器人进行生产了”。在这个层次中，最高明的见解也不过是，“人口少一点更有利于保护地球，可以避免环境破坏和资源枯竭”。

以上全错！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生育率下降、老龄化加剧将带来什么。进入现代社会之后，劳动力从来都不是问题，纯就技术上来讲，现代社会只需要不到1%的人口从事农业就能解决所有人的吃饭问题，只需要不到10%的人口从事工业就能解决所有人的全部物质需求。但为什么我们还需要那么多人来工作，因为现代经济的核心问题根本就不是生产，而是分配，解决不好分配问题，一个社会瞬间就会崩溃，无论物资有多么富足。

市场化的机制和服务业的发展解决了生产（狭义，仅指物资生产）人口与非生产人口之间的分配问题，但还有一个重大的分配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有效解决，那就是代际分配的问题，更通俗地讲，养老问题。

人是要吃饭的，老人也是要吃饭的，但与年轻人不同，老人已经不可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赚取金钱，而老人的医疗开支更是年轻人的n多倍，所以，老人是需要社会来抚养的。一个社会的扶养比，决定了国家的财政负担、决定了社保和税率的高低、决定了人才和资本可以获得的收益率。那么，当一个社会严重老龄化之后，会发生什么呢？很简单：

一方面，所有的工作人口会面临超高的个税和社保，而且由于税率的累进性，挣得越多的人缴纳比例会越高。挣得多的人叫什么，叫人才，越是人才面临的负担就越重，不幸的是，人才是有腿的，而且他们由于普遍的高学历，对外国生活的适应性是比较强的。越是高级人才，他的收入越是要和国际同等水平看齐，而不是和国内普通人看齐，他们就是一碗水中动能最强的那几个分子，逃离趋势是很强的。所以，一个严重老龄化的国家必将面临大规模的人口流失，流失的都是年轻人，特别是年轻人中的精英，从而进一步加剧老龄化。这种现象已经在大规模上演，几乎所有的东欧国家年轻人都在大量流向西欧，包括俄罗斯、乌克兰、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北马其顿、波罗的海三国等等，他们是老龄化和年轻人流失的双重受害者，他们的国家没有未来。如果读者对外国的情况缺乏感性认识的话，也可以想想东北，东三省的生育持续下跌、人口不断外迁、社保难以为继、刮钱穷凶极恶，这几者构成了一个致命死循环。老龄化从来都不是负反馈，也不是线性发展，而是典型的正反馈，老龄化超过一定界限之后，就只能不断加速直至崩溃。

不要只看总数，要考虑到该国人口总量，东欧各国的人口流出比例是惊人的

另一方面，资本是要追逐利润的，在其他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资本总是选择税率最低的地方，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高税收高福利的地区能够大量吸引外资的。别说外资了，如果老龄化程度和税率过高，就是本国的资本都会外逃，最典型的莫过于日本、德国这种老牌工业强国，而中国近年来的资本流失情况也在迅速增加。相反，在发达国家中老龄化和福利水平都居于底部的美国，却可以长期吸引外国投资人，而那些税率极低的岛国甚至可以成为世界避税天堂。这还仅仅是讨论FDI（直接投资，近似于实业投资），如果考虑到FII（间接投资，近似于金融投资），情况就更加夸张了，可以这么讲，全球就没有任何一个严重老龄化地区的股市和房地产是值得投资的，无论其基础有多好。

试想，如果一个国家的人力和资本都持续流出，该国未来的前景会怎么样？即便曾经是发达国家或地区，其前景也将变得灰暗，比如欧猪四国（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希腊）和亚洲四小龙（香港、台湾、韩国、新加坡）；如果本身只是发展中国家，那么将毫无未来可言，比如东欧多国和委内瑞拉、古巴等部分拉美国家。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北半球的绝大部分地区，老人事实上比年轻人掌握着更大的政治话语权和经济资源，这与东方或西方无关。开明国家中，老人投票率长期显著高于年轻人，威权国家中，政商领导层的老化也越来越严重，这都意味着政治决策过程会严重偏向老人利益。而且老人捍卫自身利益的抗争意愿明显强于年轻人，或许是因为时日无多所以无所畏惧，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激情岁月所以血性犹存。这一切都决定了，通过和平的政治过程压低老人生活待遇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叠加上越来越高的老人比例，超高税率将不可避免，人才空洞和资本空洞将成为老龄化国家的绝望深渊。

这是一个系列文章，全系列三万一千余字，已经完稿，考虑到阅读的负担，拆成6篇来发，分别是：

《人口，绝不仅是数量问题》

《移民陷阱与种族侵蚀》

《无所不在的人种退化》

《贫富差距的悬河》

《天赋零权》

《终极人口制度》

每日连更，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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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绝不仅是数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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