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菲利普·巴格斯 译/可二 简介此文是菲利普·巴格斯(Philipp Bagus)教授的新作《米莱时代(The Milei Era)》的第1章《他横空出世》第1节,原题《哈维尔·赫尔拉多·米莱》。此书不是一本流行政治明星的流量传记,而是一位严肃的经济学家为一位从政的专业经济学者写的政治经济思想评传。菲利普·巴格斯是德国经济学家,现为西班牙胡安·卡洛斯国王大学经济学教授,奥地利学派代表性学者。他师承米塞斯与罗斯巴德思想,主张自由市场通货紧缩有益经济发展,反对主流经济学对通缩的恐慌。其代表作《通缩之问》(In Defense of Deflation)系统批判通缩危害论,提出价格下降可促进生产与福利;《欧元的悲剧》(The Tragedy of the Euro)剖析欧元制度缺陷,揭示其内在的“公地悲剧”与政治集权化本质。其著作被译为15种语言,获奥派多项学术奖项,并影响区块链与货币理论领域。巴格斯教授论米莱的文章,本号曾经翻译过一篇,题为《米莱绝对不是新保守主义者》(点击可打开),其评述准确且中肯。另:此书已获作者巴格斯教授授权,译文将先以文章的方式在本号连载。为提高阅读效率,连载时注释从略。本连载打赏超过100元的朋友,可在连载结束后收到最后精校、详细注释和精美排版的中英双语电子文档供学习交流使用。(本人微信:woodcloudyyy)一开始,他们会无视你,然后他们会嘲笑你,然后他们会与你战斗,然后你就赢了。 ——引自圣雄甘地新世纪初,古典自由主义在阿根廷是一个贬义词。古典自由主义隐身于智库、基金会、学术争论和内部讨论中。许多讨论都是以最自由意志主义的人为中心的。有些人在公开称自己为(古典)自由主义者或自由意志主义者时会感到尴尬。然后哈维尔·米莱横空出世了。他在报纸上写评论,受到电视台邀请。他毫不妥协地大声反对社会主义。时机成熟了。在基什内尔家族统治多年,即内斯托尔·基什内尔(Néstor Kirchner)和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德·基什内尔(Cristina Fernandez de Kirchner)担任总统多年之后,人民想要一些不同的东西。而毛里西奥·马克里(Mauricio Macri)的短暂在位也让绝大多数人感到失望。2019年,在一场电视辩论中,一位左派人士向米莱呼吁,如果一切都错得如此离谱,那么你要去建立自己的党派并赢得选举。米莱说到做到。然而,米莱参政的现实动力来自于其他事件。在自由意志主义者中间,参政被认为是名誉扫地的事情。政治是一桩肮脏的生意。政治是腐败的。自由意志主义者的座右铭是:远离政治,将精力投入于改变公共舆论。开讲座,开课,写书和报刊文章。然后,公共舆论就会改变。政客们会顺着公共舆论的风向挥旗,然后朝自由意志主义方向前进。但是不要参政,从而摧毁你的人生。米莱的意见也是这样。政治让他恶心。他知道政治和权力会败坏人。迟至2019年,在纽约的一次聚会上,伟大的古典自由主义者小阿尔贝托·贝内加斯·林奇告诉他:“你不要参政。我们需要你参与文化战争。”米莱回答道:“好的,别担心,教授!”但是,文化战争的局势正在加剧。左翼主流在米莱及其自由意志主义理念身上嗅到了危险。一位基什内尔的全民阵线党政客莱安德罗·桑托罗(Leandro Santoro)谈到了危险的思维,并对反政治的、咄咄逼人的和极端个人主义的话语发出了抱怨。左派要求对此加以审查。媒体上所能听闻的自由意志主义经济学家数量急剧减少。米莱因其表现带来的高收视率而“获救”。但他收到的媒体邀请也更少了。自由意志主义理念有从公共话语中消失的危险。文化战争有危险了。没有发声渠道,它就彻底失败了。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在一次与朋友的晚宴上,朋友的孩子,米莱的小粉丝,拿着选票出现了,他将选票丢在桌子上,问道:“谁能代表米莱的理念?”米莱做了他很少做的事情。他沉默了。2019年有一段YouTube视频,视频中一位年迈的女士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家蛋糕店向米莱含泪承认:“你是我儿子不离开这个国家的最后希望。”米莱没有放弃。人们正在指望他。尽管政治让他感到恶心,尽管对他来说在会议上发表演说更容易些,但是无论如何,人们在要求:“踹政客的屁股,让他们滚蛋。”米莱陷入了沉思。在咨询了最信任的人——妹妹卡琳娜——之后,他作出决定,大胆投身于政治。米莱了解危险所在。2022年10月,我们第一次会面,我问他,为了当权,你是否害怕被政治腐蚀,有没有可能屈从于不再不妥协地捍卫自由的诱惑?他答复道:“值得冒险一试”。因为如果他不参政,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也意识到他的政治冒险对他个人意味着什么:被歧视、唾弃、辱骂和诽谤。2020年10月22日,50岁生日那天,米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奥兰达(Holanda)广场向他的支持者宣布:他要参选。通常,外人参政,都会加入一个既有的政党。米莱没有这么做。他从零开始,成立了自由意志主义党(Libertarian Party,西班牙语:Partido Libertario)。YouTube视频记录了这个起点。米莱站在大街上,用麦克风讲话。他在收集建党签名。他在现场请求人们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某个十字街口,年轻人尤其听从他的号召,人越来越多。他让维多利亚·比利亚鲁埃尔(Victoria Villarruel)作为副候选人加入他的团队。一个聪明的决定:摇滚歌手与保守派,一对成功的二人组合。政治特权阶级作出了反应。他们试图将他踢出局,以使他不能参与竞争。他的对手奥拉西奥·罗德里格斯·拉雷塔(Horacio Rodriguez Larreta)在收买各党派。另一个政党成立了: 联合共和党(Republicanos Unidos),一个会分掉自由意志主义选票的古典自由主义党派。自由意志主义者将彼此内斗。联合共和党是由古典自由主义者里卡多·洛佩兹·墨菲(Ricardo López Murphy)领导的。他是米莱的老熟人。墨菲得到了拉雷塔和“变革联盟党(Juntos por el Cambio party)”的支持。拉雷塔渴望当上总统,他想让米莱出局,人们应该认为,给米莱投票就是损失选票。洛佩兹·墨菲用很多钱收买支持者。背后同样是变革联盟和拉雷塔。米莱这一边有叛徒,他们改变了立场。那些人甚至还企图行贿米莱。在一次会面中,他们在桌子上摆出30万美元,让他退出选举。向政治说再见,就可以拿走30万美元。米莱的答案是:“你们自己留着吧。”来自内部圈子对米莱的信任增加了。他是不在意金钱的领袖。他为了理念从政。这是一个新政治力量的时代。新政党面临无数官僚体制上的障碍。越来越多人朝米莱的道路上扔石头。最后一刻,候选人名单终于提交,此时距离奥兰达广场竞选启动仅48小时。米莱阵营的座右铭是:“如果足够多的人民出现,那我们就参选。”在社交媒体上,米莱和他的团队呼吁人们参与他们的竞选启动活动。2021年8月7日即将来到。现场的人山人海惊艳了每一个人。视频中有很多黄色的加斯登旗帜,上书“不要践踏我(Don't tread on me)”,还有阿根廷国旗。人们自发地到场。约5000人高唱“自由、自由”,这种氛围让人想起民间节日庆典。受邀的媒体没有出现。米莱对其党派联盟“自由前进党(La Libertad Avanza)”说,他是来将这些政客赶下台的。一切渗透、背叛、窃听和收买都不能阻止他们。现在是自由理念来临的时代了。当然,政客们会说自由意志主义目标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那是不可能的’?我操!”米莱朝人群吼道:“我参政,不是来领导绵羊的,而是来唤醒雄狮的。”然后,他三次高呼:“自由万岁,操!”,每一次,群众都热情地回应:“万岁!”。米莱收尾时表示,今天是阿根廷重建的开始。群众疯狂欢呼,为他们自己、为米莱、为自由理念。米莱朝政治的纵身一跃成功了。后来,卡琳娜·米莱评论了2021年8月7日这一天的盛况:“你无法用双手遮挡太阳的光芒”。因为尽管遭遇了媒体的杯葛,但是社交网络记录了这一切,从而被公众周知。在数字时代,让全新的群众运动息声是不可能的。媒体机构注意到自己被边缘化了,正在重返赛场。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得不将自由前进党的竞选作为他们报道的核心议题。由于党派联盟和候选人名单最后一刻才确定,竞选只能即兴发挥。完全没有资金,也没有民调机构、没有专业的选民分析和营销团队。没有大额捐赠,没有外部力量或政府的支持,没有国家机器可用。通过所谓的“Pauta”获得政府补贴的传统媒体,联合起来反对米莱。[原注:“Pauta”是伪装成政府公告报酬的媒体补贴。米莱第一个官方行动就是禁止“Pauta”。见马奎兹(Márquez)和达克罗斯(Duclos)2024,第92页。]现有党派没有做过米莱所做的事情。自由意志主义者没有钱,他们只有信念和创造力,还有明确支持更好的理念和成为阿根廷最后的希望。这是一场史诗般的大卫对歌利亚——米莱对国家——的战斗。米莱开启了他的自由行走。他与比利亚鲁埃尔一道徒步走街穿巷,自由意志主义的战友们紧紧相随。他们高呼“自由”。这是2021年8月13日,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省选举的官方起点。大街上,人民自发加入米莱的队伍。他们厌倦了欺骗和劫掠他们的政客。年轻志愿者尤其投入。他们将米莱视为最后的机会,这能让他们免于移民。他们想留下来。米莱就像我们在自由行走的视频中看到的那样引人注目,他非常亲近人民。自拍、拥抱、交谈是常态。他走进商店与从电视中了解他并允诺支持他的人民的交谈。这些肢体接触强化了选民的支持。米莱与人民在一起,他仿佛是人民当中的一员,了解他们的需要。这远不同于历史悠久的党派,那些党派会雇请高薪顾问,向他们解释普通选民是怎么想的。而米莱的运动本身就是普通选民的运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行走行列,人数呈指数型增长。在第一次民调中,他的政党支持率约为8%。35岁以下人群中,其支持率为19%。洛佩兹·墨菲的替代性古典自由主义政党更高,为13%,该党被认为从米莱那里窃取了选票,受到大资金的赞助。墨菲是一只特洛伊木马,受雇于拉雷塔。墨菲是米莱背上的一根刺。毕竟,二人彼此了解。墨菲甚至为米莱的一本书写过前言。特权阶层开始紧张了。因为年轻选民第一次不支持庇隆主义者了,而是大量支持米莱——过去他们都是给左翼的基什内尔主义投票的。克里斯蒂娜·基什内尔(Cristina Kirchner)感觉有必要将自由的概念纳入她的选举话语中。按照基什内尔的意见,真正的自由是他人的自由。米莱的竞选势头越来越猛。米莱通过社交网络进行动员。既有的政治阶层害怕了。在新冠危机期间,政治阶层揭开了他们的面具。在新冠期间,人民大众更贫困了,而政客们越来越富有。政客们在接种疫苗方面享有优先权。政治阶层与其余民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泾渭分明。当政客在总统官邸奥利沃斯以奢华的派对进行秘密庆祝时,其余人民在野蛮的封城中被关在家里。丑闻最终被曝光。人民受够了!米莱一再谈到,政治特权阶层牺牲努力工作和善良的人民的利益让自己致富。这个特权阶层的范例是两个大型的党派联盟:变革联盟,由阿根廷2016-2019年总统毛里西奥·马克里成立;和全民阵线(Frente de Todos),由都担任过总统的一对夫妻——内斯托尔·基什内尔(2003-2007年在职)和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德·基什内尔(2007-2015在职)领导。后者还是阿尔伯托·费尔南德斯(2019-2023)时期的副总统。这种特权阶层想要维持现状,米莱骂道,他们牺牲努力工作的人民的利益,获得了无数特权。如果政客们花出超过他们所赚的钱去贿买选票,那就是政府赤字。央行印钱给这种事情买单。通货膨胀加剧。一半人口靠牺牲另一半人的利益过活。米莱成功地让人民大众理解政府赤字、贿买选票和通货膨胀之间的经济联系。像奥拉西奥·拉雷塔或阿克塞尔·基西洛夫(Axel Kiciloff)这种特权阶层将自己描述为凯恩斯主义者。他们声称,国家必须支出更多钱,通货膨胀是企业家之错,他们提高了物价。相信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同样,总统顾问莱安德罗·桑托罗发出反对自由意志主义者的警告。他提醒道,这些人训练有素。低估他们将会是最大的错误。同时,魅力超凡的哈维尔·米莱拿着扩音器走街串巷,为更小的政府、更低的税收和更少的政府支出而竞选。跟随着他的人民高唱“特权阶层害怕了(La casta tiene miedo)”。米莱有学院背景、扎实的论据和赢家心态。他对自由理念的热情极具感染力。米莱的政党的首支广告展示了与政治阶层的差异。影片在哈维尔·米莱少年时踢球的足球俱乐部大厅开机,俱乐部免费提供该场地。这个节目传递的信息很清晰,政治阶层靠牺牲公民利益生活,而自由前进党旨在改变这一点。米莱的竞争者,受拉雷塔支持的玛丽亚·欧亨尼娅·维达尔(María Eugenia Vidal)不谈人民面临的问题。她的节目是自娱自乐。基什内尔党拍了一部巨作,但它看起来不真实。人民不相信它的说法;这个节目看起来像一次昂贵的宣传。在政治营销中,真相和诚实仍然很重要。而自由前进党恰恰依赖真相和诚实,而不是靠完美的舞台操控和魅惑,尽管他们有米莱这样一个爱表演的,最外向和最具娱乐性的候选人。下一个机灵的动作是在摄影机前完成的:如果米莱当选,而议会不允许他放弃自己的国会薪水,那么他承诺,他会在互联网上用抽奖的方式送出他的薪水。他不想要纳税人的钱,他不想成为寄生虫。这是营销天才的致命一击。200多万阿根廷人登记抽奖。这个举动成为全世界的头条。政治特权阶层花了巨额资金阻止米莱。拉雷塔每天都在花纳税人的钱进行委托调查。而且还有更多背信弃义的人意在阻止米莱。米莱决定参政时委托了一个人调查他的地下室是否有可以被反对他的人利用的死尸。这个负责人报告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坏消息是,他们正在炮制些什么玩意儿,这比有一条死尸棘手得多。我们可以做好准备。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打算炮制什么。"假消息满天飞,关于米莱的父亲,米莱的妹妹。这并不意外。这些都是政治游戏的规则。你玩还是不玩?你玩,这些事情就会发生,因为政治是最肮脏的生意。米莱不能把车停在无人看管的地方,他们会将毒品偷放到车里,其凶险若此。他扔的垃圾有人仔细翻查;他的病历被人反复查看。有人花钱说服来自其阵营的人背叛他,或者系统性地在社交网络上诋毁他。在竞选中,他被描绘为“危险的疯子”和“危险的法西斯”。你说不出法西斯主义最大的对手——(古典)自由主义——的任何坏话,所以他们在撒谎。但是人民看穿了这个把戏。这让哈维尔·米莱甚至更加强大。在一次竞选中,米莱甚至被诋毁为新“希特勒”。他的对手并不羞于提及纳粹的罪行,也许是为了多赢几个百分点。但是,他们没有算计到犹太人会公开帮助米莱。最后,米莱有了一位拉比[译注:犹太教牧师]朋友,阿克塞尔·瓦尼什(Axel Wahnish),米莱与他每两周进行一次长达数小时的精神对话。这位拉比向他发送对话主题,然后他们热烈地进行讨论。米莱注意到,双方在精神上越来越默契。这让他感到开心。而阿根廷的犹太社区都在为米莱辩护。米莱在各行各业都受到尊敬。无论走到哪儿,他都很出名,很受欢迎,尤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最贫困的社区也是如此。自由意志主义者帮助贫穷、努力和诚实的工人。理解这一点的人越多,支持米莱的人就越多。2021年5月9日是初选收官的日子。米莱的党必须再一次与国家官僚机构斗争,以使初选顺利进行。官僚机构想撤销初选投票。道路被人堵塞。最后,初选终究还是获批。但是只有一天时间,这一天,巴西国家队和阿根廷国家队还要踢一场球赛。尽管如此,投票大厅还是人满为患。人民热爱哈维尔·米莱,像对待摇滚明星一样为他欢呼。尽管有阿根廷足球赛事,初选的氛围仍然很热烈,就像民间节日盛会一样。米莱问道,政客们为何如此害怕自由?他的答案是:因为他们在当前模式下可以活得很好。他说,自由国家比没有自由的国家富裕得多。然后,他引用了伟大的自由意志主义思想家和经济学家们的意见:卡尔·门格尔、欧根·冯·庞巴维克(Eugen von Böhm-Bawerk)、弗里德里希·A·哈耶克(Friedrich A. von Hayek)、穆瑞·罗斯巴德、米尔顿·弗里德曼、安·兰德(Ayn Rand)、罗伯特·诺奇克(Robert Nozick)和伊兹雷尔·柯兹纳(Israel Kirzner)。柯兹纳已经表明,资本主义不仅更具有生产力,而且还是唯一公平的制度。他在提到米尔顿·弗里德曼的意见和群众的热情时,大声吼道:“无论何时何地,社会主义都是一种极权主义现象。”又一次旗海翻腾、洋溢着聚会的氛围。在惯常的口号“自由万岁,操!”中,整个投票厅为之震撼。初选出现了惊喜,不,是奇迹。米莱从零开始,收获了难以置信的13.7%的选票。超过了洛佩兹·墨菲领导的“伪自由意志主义党人(pseudo-libertarians)”的11%,此君背后有大量资金和媒体的支持。预料之外的成功,让米莱的党派联盟成为阿根廷首屈一指的自由意志主义力量,成为变革联盟和全民阵线之后排名第三的力量。尤其是在首都贫穷的南城区,米莱赢得了选举。自由意志主义常常被描述为富人和企业家的信条。左派表现得自己像是穷人的捍卫者。但是,米莱在最贫穷的社区表现尤为强劲,这些社区过去都被庇隆主义牢牢掌握。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米莱懂得如何拆解自由意志主义纲领,懂得如何解释为什么正直、勤劳的穷人在自由社会中会尤其受益。而穷人相信米莱。告诉人民真相,这一点比许多政客所认为的还要重要。而米莱总是在说他想说的话,以及自己有多么想表达这些观点。真诚无价,因此也无法收买。在竞选的第二阶段,米莱将面临玛丽亚·欧亨尼娅·维达尔,正好与米莱相反,她是一位职业政客,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说东,明天说西。而另一方面,哈维尔·米莱是真实的,即使是在兴奋和咆哮时也如此,甚至这种时候更真实。他说,是的,“我很危险,对政治阶层很危险。”他与职业政治原则作斗争:根据这种原则,只要有人有需要,就会产生满足这种需要的权利。问题是,有人必须为这种“权利”付费。人的需要是无限的,而资源是有限的。米莱还主导了竞选的其余活动,并且根据民调,他赢得了候选人的电视辩论。他设定了主题。变革联盟抄袭了他的广告。不仅抄袭内容,还抄袭了信息的形式和审美。变革联盟突然要求成立独立的央行,想要废除租金管制和拥护低税收。维达尔公开签署了一份文件,在文件中她发誓不增税,不引进新税种。其他党派也采用了自由意志主义的立场。他们把自己打扮成自由意志主义者,以便不再让更多选票流向哈维尔·米莱。甚至克里斯蒂娜·基什内尔也断言,资本主义是最有效率的经济制度。米莱已经转移了公共辩论的焦点。米莱始终保持原创和创新。在卡琳娜的建议下,他决定开设关于经济学的公开讲座,题目是“自由地学习(Libres para aprender)”。政客们想愚民,米莱用这种方式与他们斗争。米莱解释了通胀税是如何给穷人增加负担的。增加货币供给提高了物价。因为政客们错误地认为,价格不断上涨是因为企业家想要赚取更多利润,政客们引入了价格管制。这场文化战争——自由理念与价值观的传播——以街头公开讲座的方式进入到下一个回合。参与者坐两个小时巴士赶来,以免错过任何异常讲座。这项努力成果丰硕,在调查中,65%的阿根廷人将货币供给的增加描述为通货膨胀的原因。米莱的竞选得到了一支志愿者大军的支持,他们为米莱分发宣传册、标贴和传单。米莱的许多电视辩论、演讲和讲座,让这些志愿者训练有素。许多人一次又一次学习他推荐的著作。这支通过社交媒体去中心化的志愿大军斗争昂扬。在其他党派在他们的社交媒体竞选中花费千百万美元时,哈维尔·米莱根本没有在社区管理员及类似岗位上花一分钱。他不需要花这些钱。社交媒体尽在米莱的掌握之中,它迅速曝光了政治谎言——人们可以毫不费力地证实这一切。自由意志主义运动热情万丈地进行竞选。2021年7月11日是选举闭幕的时刻。小阿尔伯托·贝内加斯·林奇,这位伟大的阿根廷自由主义泰斗发表了演讲,展示了他对米莱的支持。人民很高兴。许多人聚集现场,旗帜飞扬,节日氛围热烈。然后,米莱出现了,像摇滚明星一样,沐浴在人群之中,被人们拥抱、握手。手机拍照的闪光灯闪烁不停。这一事件表明,自由意志主义有了自己的声音。现场有许许多多自由意志主义者。自由前进党的选票一张也没有浪费。米莱的自由意志主义不再是焦虑的、有保留的、自娱自乐的、超然的、智识性的自由意志主义。它是声音洪亮、獠牙毕露、不以成为自由意志主义者为羞的和不证自明的自由主义。在闭幕活动的背景板下,恰到好处地矗立着一幅巨型雄狮图。在讲台上,米莱直接向听众说:“自由的灵魂”“我要唤醒雄狮”,以及“特权阶层害怕了。”他谈论着隧道尽头希望的亮光,谈论着自由,谈论着进入体制内部与之战斗。必须结束现状。要有勇气与特权斗争。他向听众发出召唤:“成为主角,勇敢战斗,助我改变阿根廷。”群众疯狂了,咆哮着“自由、自由、自由”,而米莱在舞台上用强有力的手势为他们喝彩。 2021年11月14日,真理日,月神公园(Luna Park)。米莱走在支持者的前头,气氛热烈,到处都是阿根廷国旗和黄色的加斯登旗。还有狮子旗。人群怒吼着,“加油、加油、加油、加油、米莱加油!”变革联盟赢得47%的选票,全民阵线25%,而横空出世的自由前进党是17%。一次难以置信的胜利。人们热烈庆祝,群众高唱“特权阶层害怕了”。“在过去,人们羞于成为自由意志主义者,如今,我们为成为自由意志主义者自豪,”米莱高呼,“我们已经赢得了辩论,我们是关注的焦点。”米莱和比利亚鲁埃尔成为当选议员。但是,按照米莱的意见,这只是重建阿根廷的第一步。现在,正直的公民在国会中有了一支麦克风。米莱会公开国会内部发生的一切。他以复述小阿尔伯托·贝内加斯·林奇一再重复的古典自由主义定义结束了演讲。整个大厅一同高呼:“(古典)自由主义就是无条件尊重他人的人生规划,(古典)自由主义以非侵犯原则为基础,以生命、自由和财产权为基础。”他们熟记在心。像往常一样,米莱以三次嘶哑的“自由万岁,操!”收尾,“从明天起,我们将为2023年总统选举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