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方 | 曹德旺交班交的是什么?

• 曹德旺正式辞职，儿子接班，为什么没有传给女婿？有人认为女婿比较委屈，认为女婿的贡献很大却不是接班人。这您怎么看？能给家族企业交班一些建议吗？

我们顺便思考另外几个问题：曹德旺交班交的是什么？

我们要从曹德旺交班重新认识企业传承，同时我们对比一下娃哈哈，来看曹德旺的智慧。

我们先说现状，福耀玻璃是曹德旺 1987 年成立的，专门做汽车的玻璃 ，还有一些工业技术玻璃，汽车玻璃能占到全球市场份额的 70% ，很少有这样优秀的企业。

但是曹德旺比较有智慧，他爹还是他爷爷，想当年都在上海，是大亨，有家族那种基因，很明白的一个事：他的股权结构中没有国资股份，公司是由他民营企业掌控，就是曹德旺及其团队掌控，但是他不控股，也没有国有股份，他的股份相对分散，整个家族才有 28.99% 的股份，但是没有国企，所以这是他的股权结构。

然后我再看治理结构。他的股权结构，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群小股东，曹德旺家族股份多一点占 28.99% ，他的董事会由 11 个人组成，这家公司的大事由这 11 个董事说了算，他的执行董事有 5 位，就是内部董事，又是在企业拿工资又当董事的，这叫执行董事。非执行董事有两位，就是在企业不拿工资的，就是外边的人，但是和企业多少有点关联。独立非执行董事就是在企业但不是企业的员工，然后又和企业没有任何股权利益关系，叫独立董事，有四位，这独立董事连股东都不是。

通过这个我们知道：第一，他不控股，他只有 28.99% 的股份；第二个，这些董事是股东一票一票选的，如果曹德旺家族瞎搞，他是控制不了董事会的，因为他只有 28.99% 嘛。通过这个，你就多少明白一点点，他的董事会是由多方参与，兼顾专业性和民主性的综合治理机制，确保了董事会真的有决策的能力，同时又能代表全体股东的利益，不是只代表他家族利益。这一点和宗庆后家族完全不一样，宗庆后家族不但涉嫌侵害国资的利益，还涉嫌侵害职工的利益，因为他有一部分职工持股会嘛，他内部在狗咬狗。

为什么我这样讲曹德旺呢？

因为福耀玻璃是中国第一个引入独立董事的上市公司，他推动了中国的独立董事制度。曹德旺是有理想的，因为这种人家族是贵族出身，他见过大钱，所以他一开始就想把公司做得非常规范，非常透明，因为他做玻璃的就喜欢透明，做到真正的监督，让创始人不得为所欲为，不能瞎搞，他从成立到现在，一直在完善这样的制度，每年都有独立董事在年报编制和披露中的具体职责，要求他们维护公司的整体利益，保护小股东的利益，并不受主要的股东影响而独立的履行职责，说白了就是独立董事真正做到了独立，不能让大股东光考虑自己，坑别人，欺负别人。

他是中国上市公司当中独有的风景线。他的财务制度非常严格，而且高度透明。他每年的年报都是 A 股公司披露最快的，他的透明不是在作秀，是真的帮助了他公司，包括他以前的反倾销，公司全球化的布局，都受益于他透明的制度，表里如一的公司经营，从而多次化险为夷。除非他公司经营的好，打官司他不怕，查也不怕，国际化更不怕，你国际上和别人合作，你瞎搞怎么办？他透明的，什么都不怕，随便检查，所以他真正做到了阳光之下没有腐败，经营都变得透明。

因为这些东西我多少能理解。像我离开济南 10 多年，如果我要是人治的话，我离开济南半年都死了，我这离开 10 多年，他没死掉，他一定是靠制度来治理的，他一切都是透明的，你不透明是权力掩盖嘛，因为我离开十多年了，我权力怎么掩盖？我盖不住啊。

所以在这个大背景下，你们思考一下：曹德旺交班交什么？

你说交了个董事长，董事长在董事会 11 个人当中，一样的就有一票投票权，董事长他又不多一票，他更一个人说了不算，所以真正的董事长只是董事会的召集人、主持人，就这一点作用，他投票不会多一票。所以董事长的交班更多的是一种形式，无非是把“把握大方向”交给了他的孩子。但是这个方向具体怎么执行落地，需要董事会一票对一票的投，而且他儿子又没当总经理，具体事情怎么干，他儿子又说了不算，因为总经理说了算，总经理是他女婿，所以曹德旺本质上传的是一套治理体系，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一份使命。

如果不能理解，对比一下娃哈哈。

老宗和曹德旺比，就没这种智慧，一看就是个体户出身，第一国资股份，他弄了一个极危险的东西，有可能把他姑娘给送进去。还有他没有上市，没有上市就没有监督，不透明。还有一个，你们知道宗庆后娃哈哈，连副总都没有，完全一个人说了算，什么都暗箱操作，暗箱操作的话你老头子活着还行，你一 over 毁了，所有的东西都盖不住了，所有的风险全部暴露，没治理又不透明，一人控制，一旦失控，全盘皆输，鸡飞蛋打，然后兔死狗烹。你们看是不是这样？但是还天天立牌坊：我是一布衣首富。人家曹德旺做慈善是真做，人家牌坊是真的，你老宗的牌坊搞半天是假的，曹德旺外边没有私生子，还没小老婆，人家还很坦诚，我曾经想当年有一腿，后来后悔了，给老婆道歉又回来了，看人家多坦诚，人家老宗不是，老宗是光干不说，还天天穿布鞋，还感动的很多人都哭了，去世的时候还很多人给他送鲜花。

我再讲另外一个曹德旺做对的，就是对接班人的培养。

我以前专门说过这个事，他大儿子曹晖，我和他一块吃过饭，他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他。 89 年高中刚毕业的时候，曹德旺就把他扔到车间里头了。大家知道福耀玻璃管理的很严格，所以他没让他儿子公开身份，就以普通的工人身份进去的，他就没法干轻活，也没法提前下班，他和工人一样的干，从基层硬干上了车间主任。你们想，这种二代一点看不出是富二代，那是打出来的，所以你想想有几个人培养二代能这么培养的，国内没有。

我很多学生就弱智，他孩子一毕业就让他到公司，封他个董事长助理，要么直接当副总，员工私下都叫他少爷，女的都叫少奶奶，你说这不有毛病吗？刚毕业熊孩子到公司，所有的老臣都这么叫他，他过两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就是飞扬跋扈，非常可恶，很年轻的孩子，包括女孩子，面目狰狞。我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这样的熊孩子，所以父母弱智把孩子给毁掉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培养接班人。

然后这个曹晖在车间里做的很好，然后曹德旺 94 年就把他派到香港，开拓香港市场，同时任香港公司总经理，关键是，说是挂名总经理，一个鸟人都没有，还得从零开始干。曹德旺的逻辑就是看不得他舒服，他就是折腾他儿子，结果他儿子在香港做起来之后呢，曹德旺又看不得他舒服，又把他派到美国打美国市场，又从零做起，又封他做总经理，我给你们讲过这，这一下把曹晖给惹毛了，一想：我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刚坐稳你就把我换了，又让我从零开始 。曹晖一生气，半年没搭理他爹。但是不管怎么说，曹晖还是很能干的，在美国打赢了反倾销的官司，把美国的销售直接增长了 30% ，把整个海外的营收整个拉到了 35% ，这就是曹晖对福耀玻璃的贡献。

后来，曹德旺在评价曹晖说：一般年轻人跟曹晖是不能比的。第一，他能吃苦耐劳，第二，他非常敬业。各位你想想，即便是你单位的功臣， 能从零做起连续开拓几个新市场吗？然后在 06 年的时候，被曹德旺叫过来干了十年总经理。然后 15 年的时候，估计是和他爹尿不到一壶，出去单干去了，成立了一个三锋控股集团，后来曹德旺发现事不对，就 2.4 亿把他儿子的公司给收回来，收回来之后呢，就任命他儿子做副董事长。这个你们懂的哈，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然后 25 年，就前两天被董事会选举为福耀玻璃的副董事长，同时兼董事会战略发展委员会主任，主管公司的战略发展。

曹晖，从工厂实习，隐名埋姓当打工人，用了 36 年，今年 55 岁，基本和我同龄。你看人到了 55 岁，见过世面，做过事的，创过业的，早已看淡了名利，所以这个年龄你再让他做董事长， 55 岁做董事长还是 25 岁、 35 岁做董事长，完全两个概念。所以，曹德旺对企业的思考超过了一般的老板，而且曹德旺能顺利的交班，又能体面的收场。 

但是相比宗庆后，这方面就差得远了。第一，他让宗馥莉直接在他自己企业做，顶着二代的光环，没让她隐名埋姓，让她又给娃哈哈做代工，这里边有多少是利益输送。说白了，所谓宗馥莉的成绩有多少是他爹硬给。

他的女婿为什么不能接棒？

曹德旺的原话说：“给儿子名正言顺，传给其他人容易内斗，会打得头破血流”。我认为这个是对的，我认为更主要的是，这家公司只有他的儿子曹晖能承担责任，其他任何人没有资格承担责任。我不知道你们听明白没有。血统相当于信仰，你看国外都是王室继承，他没法传给别人，有时候血统就是信仰，周边人都信，老臣都服。你如果传给女婿，老臣就不服，这个没招。我的结论就一个：只有曹晖能承担责任，承担风险，承担这个家族的命运，没有第二个人，说白了就得姓曹。

以前我给你们讲过丰田有一次弄召回事件的时候，老丰田的孙子满世界道歉。大家知道丰田家族在丰田里边连 1% 的股份都没有，但是有难的时候为什么让他道歉管用，别人道歉不管用，所以大家知道怎么回事。

曹德旺的女婿不能否认人家的能力，现在还是在企业重用，执行董事兼总经理，所以人家权力已经非常透明。

不管怎么着，曹德旺的交班一切都在规则下行事，一切如玻璃般透明。包括刚才提到的人家想当年出过轨，对婚姻不忠过，人家也承认，一切行事坦然自信，包括没有私生子，没有混合股份，给儿子交班也是一样，没等死了之后再交，先历练，先培养，后交权，然后扶上马，再送一程，非常冷静和理性。 

所以曹德旺不单在企业管理，更是在企业治理和企业传承中都展现出务实、透明、远见和智慧， 这是留给福耀玻璃非常大的遗产。而且曹德旺经营企业的理念都值得我们学习，做人值得我们学习，他说：“企业天下的钱很多，你不能什么都赚”， 而且这些年他做大量的慈善，把他的股权都给捐了，包括还建了福耀科技大学，所以他真正做到了一个企业家该做的，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最后一句话：我还是相信，这个随着曹晖的正式的接班，福耀玻璃会在传承和创新之间走得更好，走得更远，福耀玻璃不但在公司治理方面会成为中国企业的典范，而且在企业传承方面也会成为中国企业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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