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你回来了吗?
两个多月的静默后,上海重启了。
开埠一百年以来,上海第一次经历这种全城停摆,万业歇停的事情。
一百年来上海一直是中国最为繁荣的地区,曾经喧嚣热闹的街头变得空旷寂静,平日里人头攒动的外滩都长草了。喧闹消失了,烟火气消失了,只有冷清和孤寂。
魔都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街头的郁金香和樱花已悄然绽放,霓虹灯还在闪烁,似乎在不屈不挠地告诉世人。
魔都还是魔都,哪怕暂停,我也还得体面 ,绝不能蓬头垢面。
那些化着精致妆容去参与全民核酸的上海人,或许才是魔都的精神象征。
体面,就是上海人的特质。
因为只有在那一刻,上海人才明白,自己是一个人。
网上键盘侠们已经把上海人喷成筛子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喝咖啡?”
“上海人就是矫情,做个核酸还得化妆”
“上海人天天吵什么?服从就好了,配合就好了,刁民!”
曾经备受夸赞的上海跌落神坛,键盘侠们在网上疯狂吐槽上海。
身上上海的人,其实对这些声音倒是不是很在意。
他们在意什么呢?
有位上海人告诉我,上海这么多天发生的事,让他有耻感,也就是羞耻感,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上海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从未想过,会发生那么多不体面的事。
上海的弄堂小说家王承志曾经这么说
“其实我觉得上海这座城市的特征以及上海人的灵魂特征,就可以用‘体面’来概括。这不是小资情调,而是日子过得清爽,活得有尊严,不仅自己有尊严,也懂得尊重别人。”
向来,上海人是摩登、精明、能干的。
他们可以浑身上下精致得不露一丝破绽,哪怕自家的破袜子其实并不舍得扔。他们的下颌骨似乎常常30度上扬,那也是因为上海确有令人自负的资本。
可这两个月,我们看到了疯狂,看到了窘迫,看到了无奈。
似乎小西装和晚礼服被扒下来了,上海人也穿着大红花睡衣上街了,披头散发,两眼无光,神情疲惫。
他们心中的情绪,很难表达,有愤怒,有痛苦,有委屈,有无奈,有深深的叹息。
这是一种秩序崩塌后的痛苦和无助。
体面就是一种秩序。
早在一百年前,上海就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商业城市之一。商业是文明的象征,它高度依赖于陌生人社会的秩序感。
熟人社会是一种毫无隐秘没有个人边界的形态,东家长,李家短,家族式的群居方式,让每一个人失去自我。
生活在这种社会,是不存在体面的,你的一切,都将公之于众,个人是原子,家族才是形态。
而陌生人社会表面看是一个又一个分散的原子,但他们通过契约和合作联系在一起,而所有的契约都要清楚地界定边界。
上海女人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关侬啥事体。
意思就是,请你尊重产权边界。
这是一个商业带来的产权观,也就带来了秩序,那就是人与人之间保持边界,不轻易麻烦别人,不轻易界入他人的私生活。
这时,才有了体面。
体面,是个人产权边界的外部状态,是一种宣示个人产权的形式,是一种合作的姿态和拒绝他人侵入自己私领域的标签。
有理有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也是一种保持体面的方式。
人总是要追求秩序的,秩序是人类社会构成的必须件,必备品,而表达是人特有的技能,秩序是在表达中形成的,所有关于秩序的争论,其实都离不开一个主题,那就是,这是我的,这是你的,我和你的边界在哪里。
体面,是迅速与陌生人达成合作的方式,一个不体面的人,是无法取得他人信任的。
着装和服饰,代表着商业社会的合作模式,人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了解一个人,一个体面的人在陌生人社会,才能与他人迅速达成合作。
体面还代表着人的尊严,只有产权保护下,人才会有尊严,没有产权机制,人与猪狗无异。
面对天灾,面对病毒,面对管控,人们不得不放下体面,接受一个失去了商业秩序的状态。
去做核酸也要画个妆,不过代表着对体面、对商业秩序的怀念。
也许经过了失去,才会更加珍惜。
也许,经历了狼狈,才会更加理解体面的来之不易。
我相信,今天的上海人,正在重整妆容,迎接一个回来的上海。
过去的这两个月失去了什么吗?好象没有,又好象失去了很多很多。
毕竟上海人应该会记得,被野蛮打死的柯基,医疗挤兑下的死去,满大街无处安身的无名者,深衣到处敲门要退烧药的母亲,一个又一个冲出来为上海人说话的普通人,拿着喇叭普法的老爷叔,痛苦和光亮同存于这一刻。
键盘侠们依然在批斗上海,专家打成了网红,几个月前的言论搞成了笑话,但上海人似乎不在意这些。
一个上海人和我说,我在想,魔都,还是那个魔都吗?或许,闭上眼睛时,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会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但没有答案。
努力活着,做一个体面人,让生活精致起来,去面对所有的难题,毕竟经历了这两个月,还有什么更难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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