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育大跃进，几千万毕业生接下来怎么办？

世界上哪里人才最多？

如果人才是均匀分布的，那么世界上人才最多的地方就是中国和印度。在过去七十多年的时间里，中印二国人口加起来，一直超过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传统的观点，会把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毕业生视为「人才」。中国目前每年大学毕业生大约1000万。印度大约是800万。

由于年龄结构和人口出生率不同，在几年以后印度的大学生增长速度会超过中国。在2030年的时候，印度预计会有7000万在校大学生，每年会有大约1700万大学生毕业。

在未来的十几年，中印二国会为全世界贡献一半的大学毕业生，贡献全世界一半的博士。

乐观的说法是：中印二国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人才库，科技产业飞速发展，为人类的科技发展做出巨大贡献。

悲观的说法是：这么多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本科生硕士生去做送外卖和流水线工人之类只需要小学学历的职业，这社会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的朋友大多数持悲观立场。这些悲观主义者并不认为大学毕业生数量第一、博士数量第一，就会因此引领世界科技。

以后在大学毕业生数量和博士数量上必定后来居上、超越中国的印度，你说它会因此成为世界第一科技大国？你这样问朋友，他们的回答通常是：

鬼才信。

如果大学毕业生个个都是人才，毫无疑问中国现在就是世界第一人才大国。

但是很遗憾，如今的中国却给人一种人才奇缺的感觉。各地政府都设立各种吸引人才的优惠政策，希望吸引到人才。

大多数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在招聘会上总不满意，因为找不到他们所需要的人才。校招一般不会请小微企业。

一方面是高学历毕业生极多，一方面是各行各业都觉得缺人才。这是一个奇观。

有人说，大学毕业生之所以找不到工作的关键原因，在于高校扩招大跃进造成很大大学毕业生不合格。虽然他们认为自己是高素质人才，而市场上的雇主并不这么认为。

在中国，目前没有「大学毕业生不合格率」的官方报道。这或许是个很敏感的话题。也会伤害大学毕业生敏感的自尊心。

但是在印度，有这方面的调查报告。早在十年以前，印度大学扩招大跃进刚刚起步的时候，印度国家软件和服务公司协会称，印度每年有约300万大学生毕业，其中只有10%至15% 的毕业生具备达到行业标准的就业能力，工科院校中达标的毕业生也不到1/3。

2021年，印度首席大法官拉马纳直接批评法律教育水平不合格。

拉马纳指出，印度每年约有15万名学生从法学院毕业，但只有不超过25%的学生能胜任相关法律职务。拉马纳的话说：「这不是对毕业生的批评，他们具备成为优秀律师的潜质，而是对国内大量不合格法学院的批评，这些大学都徒有虚名」。

印度被称为IT大国，那么该国IT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水平如何？

2018年，人才评级公司 Aspiring Minds，就在印度涉及 IT 专业的 500 所大学的 35,000 位大学生为对象，进行编程能力的调查。在調查中使用了 C、C++、C#、Java、PHP、Python 等数十种语言作为测试环境。结果显示：只有 4.77% 印度大学生達到 IT 工程师最低要求。

评测结果分 A4、A3、A2、A1 四个等级。能够书写「理论正确而机能性正确的程序代码」得到 A4 评价的学生只有 2.21%。能够做到「机能性正确但理论上有错误的程序代码」得到 A3 评价的只有 2.56%。

 31.01% 写出「理论性和机能性都不正确的程序代码」，有 64.22% 的学生写的是「完全不能被编译的程序代码」。

在中国国内，没有做过这种大范围的研究。如果做一个同样的测评，会不会也和印度的大学生一样令人尴尬呢？

有人在2019年做过一个课题，对中、印、俄、美四个大国的大学生的计算机技能做个测试对比，发表了一篇《Computer science skills across China, India, Russia, and the United States》，选取了6847 名美国学生、678 名中国学生、364 名印度学生和 551 名俄罗斯学生。

在不同国家，都分为精英名校和普通大学二组。从结果看，美国无论是精英名校，还是普通烂校，都遥遥领先。

另一个重要特点是：中、印、俄三国的精英名校的学生的计算机水平，不仅远低于美国名校，也低于美国普通烂校。

所以，印度人的IT技术人才，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多。只是有很多人从事IT专业而已，但是大多数根本不是人才，连合格工程师都不是。

最近很热门的一个话题，是清华大学某计算机硕士发文谴责字节公司「恶意低薪」。

这位清华计算机硕士的声讨文章，成为一个笑话。

首先是满篇的错别字和病句，显示他的语文水平是达不到小学四年级要求的。

其次是毫无逻辑和毫无章法的指控，被人嘲笑为「考公申论零分范文」。

这人的文字里，充斥各种大字报式的上纲上线，「恶意低薪」、「借大公司之名带坏社会风气」、「诋毁党和国家建立的学历制度」，这种弱智疯话，被人嘲笑为「学生会主席式的巨婴」。

这人显然是个智商不足、有严重认知障碍的人，还是个人品极差的家伙。至于是他遗传基因有问题，还是他受到的教育把他变成这种蠢货，我不得而知。

他认为以他的学历，字节给他开出二万元的工资是「恶意低薪」。如果这个是当代大学毕业生普遍存在的观念，这就是社会大问题。

人的工资是由市场决定的。这些年IT业的投资热潮，让很多IT就业人员获得远高于社会平均值的收入。

但是，恕我直言，Java后端并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职业。我看过很多招聘要求，没觉得这个职位有多牛逼。

Java后端工程师需要很高学历吗？不。

他不需要懂大多数工科生都需要懂的《普通物理》和《电工学》，甚至不需要懂中学物理的内容。无论是电磁学，还是经典力学，他都不需要懂。

他也不需要懂中学化学内容。不需要了解有机物无机物，不需要懂醇酮醚苯酚醛烯烃羟之类的化学反应，连化学方程式都不需要懂，不需要懂键能、阿佛加德罗常数和摩尔。

他甚至不需要懂解析几何、立体几何、三角函数。更不需要懂天文地理历史生物哲学。

一个Java后端甚至不需要学习电路分析、模拟电路、数字电路、微机原理，不需要懂底层结构和汇编语言，更不需要他去研发新结构的计算机系统。他只是用高级语言编程的一种熟练技工活。

我们这些三十年前上大学的机械工程师都会用Fortran编程，用Z80汇编写机器控制系统，偶尔也会用FoxBASE或VBASIC，有些人可能还用c做实时控制系统。所以我们不认为一个Java后端是多么了不起的岗位。

培养一个Java后端，只需要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学生直接去培训班学习Java编程，学个三年就可以胜任。

这就是一个技工活，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的工作。我认识一位初二辍学全凭自学自学干这一行的程序员，他完全胜任工作。

但是，这位清华硕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不知道工资是市场自愿交易，竟然以为工资应该由「国家设立的学历制度」来决定。这人无知到什么程度。

他更没有意识到这类技工职位，在未来的市场上会越来越不值钱。

如果遍地都是本科毕业生、硕士毕业生去做各种普通技工工作，却要求按照「国家的学历制度」去支付高薪工资，这合作就会很难谈得拢。

最终结果就是遍地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学毕业生。

「高学历人才」找不到工作的事，在印度成为极其严重的问题。

据印度经济观察中心数据显示，在印度9亿达到法定工作年龄人口中，劳动力就业率(指正在工作或正在找工作的人)已从六年前的46%降至仅40%。

印度很多大学毕业生都在干只需要低学历的职位，挣很低的工资。而三分之一的大学毕业生甚至根本找不到工作。

在印度，教育系统和职业培训体系的失职使雇主常常认为学历毫无价值。所以即便年轻人有高学历，并不等于雇主就愿意正眼看你的学历。

在其他国家，也存在这种「高学历过剩」现象。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教育学家就认为美国高等教育过剩，全美国的职业岗位，需要大学学历的不超过20%。

日本和韩国，也被批评为「高学历人才过剩」。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则公开演讲说，并不是人人都适合读大学。

但是很少有哪个国家像中国和印度那样，大批的大学毕业生因为「过剩」而找不到工作。

日本文部科学省和厚生劳动省5月20日发布数据称，今年春季毕业的大学生截至4月1日的就业率为95.8％。

这个数据，对于中国和印度的大学毕业生就业率而言，是个非常令人羡慕的数据。

那么，日本的高中毕业生就业情况如何呢？在日本这样一个遍地都是大学毕业生的发达国家，「低学历」的高中毕业生就业是否会很难？

按照日本官方统计数据，2022年高中毕业生就业率与2021年一样，同为97.9％。也就是说，日本的高中毕业生只有2.1%找不到工作。

新加坡是一个与中国人口结构类似的华人社会，新加坡大学毕业生的就业率如何呢？

94.4%的新加坡大学毕业生在毕业后的六个月内找到工作，年比增加一个百分点。此外，84%找到全职工作，比前年高出大约14个百分点，也比2019年，也就是疫情前高出大约2个百分点。

另外1.7%的毕业生从事自由业。找到兼职或临时工作的毕业生则从前年的大约22%，减少到8.7%。

日本大学毕业生一般大三就开始找工作，很多没毕业就被「内定」了。据2020年10的数据，内定率为69.8%，也就是说，大约7成的毕业生没毕业就找到工作了。

接下来几年，中国和印度的大学毕业生失业率会依然高涨。

要在中印二个国家降低大学招生人数，让更多学生早早分流到职业培训机构，会遭遇极大的压力。

在这一代人的观念中，高学历代表着阶级地位。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要压低普高招生人数、增加职高比例，都会引起激烈反对。

指望中印二国在最近几年成为世界高科技大国，从而提供大批需要高学历的岗位，这个恐怕只是个美好的幻想。

也不能指望中印二国的大学教育水平忽然突飞猛进，让学生成为企业紧缺的高水平人才。

中国或许可以学习印度，多举办一些大学毕业生技能测评，让更多大学生知道他其实是不合格的。比如印度IT业大学生合格的只有4.77%，这就让他们清醒一下：虽然你有大学文凭，但是你不合格。

更可行的做法，是举办更多的第三方职业技能考试，让雇主根据考试的结果选人，而不是根据大学文凭选人。这样让年轻人理解：职业技能比大学学历更重要，能及早学一门职业技能，就应该早早去学，而不是混一个没啥用的大学文凭等失业。

教育系统更要让学生清醒：工资是市场决定的，老板雇佣你主要是为了创造利润，而不是因为你的学历。

虽然偶尔也有一些大公司会录用更多的名校生，这是以名校为广告。比如字节愿意以二万元的高薪录用那位清华硕士，其中一部分并不是给他的工资，而是为了清华大学的品牌溢价。

如果去掉这个品牌溢价，以这位清华硕士的智商、见识和人品，他最多值五千块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