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价格合理回升？要多听听消费者的意见

现在，在商业周期的萧条期，有关部门和经济学家们多次表态，要促进价格合理回升，并强调房价回升对稳定经济的重要性。

这些观点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根深蒂固的重商主义，是通缩恐惧症，是“温和通胀论”，他们以商人的眼光、站在个别群体的立场上看待经济，认为价格一直上升才是好的。这似乎非常符合直觉：价格一直下降，企业不是经营不下去了吗？失业潮不就来了吗？然而他们不知道，经济是一个整体，从整个经济来看，就根本不是这回事。

经济学家总是极其武断、不加证明地加入自己的道德判断，认为某种状态是好的，然后据此展开分析，提出政策建议。问题在于，为什么假定某种状态是好的，提出这种主张的他们，难道不应该做出解释吗？

价格上涨，怎么就是好的呢，就是一个应当追求的目标？这是首先需要证明的。如果你证明，价格上涨是对的、是好的，那么你才能据此提出经济政策，采用手段来实现它。然而很明显，这并非不言自明，并非无需证明。

难道我们不能提出一个对立的观点：价格低，难道不是好事吗？尤其是对于消费者而言。而每个人都是消费者。

你说房价高，有利于带动若干产业，我们要问，难道消费者负担变轻了，在其他地方花更多钱了，就不能带动若干产业吗？以什么样的理由认为房地产相关产业是应该被带动的，其他产业就不应该被带动呢？难道众多消费者真实的金钱投票，比不上你一个专家的主观臆断？

你说房价高，有利于稳定经济。请问“稳定”谁的“经济”？难道让一部分房地产开发商“稳定”了，让更多的消费者不“稳定”吗？这些大而化之的集体主义术语，根本就没有关注真真切切的每个人。

所以提出房价应该“合理回升”的经济学家，这个时候并不是在做经济学分析，也不是站在消费者立场上，而是成为压力集团的代言人。他们是房地产开发商——尤其是错误生产的开发商——的代言人，是重商主义意识形态的代言人，他们认为对于商人来说，价格越高越好，钱越多越好。

然而问题在于，市场经济从来不同情商人，它总是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的，生产者必须服从于消费者的偏好，听从消费者的指令。消费者从来不希望价格高，他们希望价格越来越低，让自己的购买力增强——这正是市场经济让昔日的奢侈品变成今日的必需品，进而造福广大民众的过程。

而且，当那些失败的开发商，以及经济学家，在呼吁价格回升的时候，他们真的喜欢价格高吗？并不是。当人们说价格上涨是好的时，心里想说的是，让我的商品价格上涨，别人的商品价格不要上涨，或者至少上涨的幅度低于我的。这进一步充分证明，他们并不诚实，他们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房地产行业在信贷扩张、人为压低利率的情况下错误扩张，造成生产结构扭曲，供给过剩，消费者没有这么大的需求量，因此需求不足，不愿意买单，这个时候自然的结果就是价格下降。那些错误的生产难以为继，将会导致亏损和破产，原有的从业者失业。这正是市场经济自然的调整过程。错误的生产必须被清算，才能把要素释放出来用于满足消费者更加迫切的需求。如果这个时候进行干预，抬高其价格，就给市场一个严重错误的信号，似乎这种错误的生产是可以继续的，由此，那些被错误配置的生产要素将继续被绑定在错误的生产结构中难以释放，导致更大的浪费和错误。由此，生产的结构性扭曲将更加严重，影响所有人的福利满足，未来的清算和调整将更加困难，导致的灾难更加严重。

所以在萧条期，重要的就是允许市场价格的自由波动，它包括各类生产要素——土地、资本品和劳动力的价格自由波动，而不是人为干扰。不允许价格自由波动的结果，就是“失业”：土地会“失业”，被闲置而无法有效利用；资本品会“失业”，成为破铜烂铁而无人问津；商品会“失业”，无法实现出清；工人会失业，因为较高的法定工资率，企业会把无法创造相应边际价值产品的劳动者排斥出局。

这就会迎来真正的大萧条。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遭受损失，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难道要把所有人拉着一起为错误生产的开发商陪葬吗？这样做符合帕累托改进吗？伦理上的正当性又何在呢？

那么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实现房价的“合理”回升呢？这样做，能够实现宣称的目的吗？

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例如房贷利率下调、降低首付比例、取消限购政策等。这些政策的出台，恰恰说明他们明白基本的经济学原理，那就是供求规律：你必须设法增加需求，让大家都去买，才能提高价格。

但遗憾的是，当人们处于萧条期的时候，心态会变得悲观，会增加现金握存，以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这本来就为价格施加了下降的压力——这对经济调整是有益的；同时，“理性预期”也会发挥作用，当价格下降，人们预期它会继续下降，因此会推迟购买。另外，经历萧条的人本来就经历了财富减少的过程，因此即便采取了一些政策，也杯水车薪，没有这个消费能力。

这时候要做的事情是，放开各类管制，保护产权，重建长远稳定预期和信心，让储蓄重新积累，提供更多可供调用的资本投资。让价格随行就市，让资本品随着消费品的价格下降而更大幅度地回落，企业家重新看到利润前景，才会启动新一轮的投资进程，进而启动经济复苏。

但专家们显然等不及，他们反复要求“国家队下场”。

无非就是继续采取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以发行债券等方式直接收购存量房。谁的购买力能比得上国家队呢？一下子需求就上来了，价格就拉上来了。

发行债券的结果，就是债务货币化，其实就是继续信贷扩张解决。当真实的财货并未增加，钱增加了，价格当然就上涨了。

新钱首先流入拿到信贷资金的房地产行业，他们的价格倒是上涨了，可是民众的储蓄被稀释了，购买力被“坎蒂隆效应”剥夺了，那首要的问题是，民众凭什么为开发商的错误生产买单？这个时候，实际上房地产行业就变成了依靠信贷资金维持的国企。然而那些财富仍然源自老百姓，这意味着每个人都变穷了，价格再高，谁又能买得起呢？大家都买不起房子了，房价又怎么可能上涨呢？是经济决定了房地产，而不是房地产决定了经济。

到那时，一个更加可怕的后果就会降临：计划下的分房子了。而唯一能分到房子的，是与计划者靠近的人。这不就变成了身份等级社会了吗？

市场决定的价格，就是合理的价格，并没有专家们心里想的“客观合理的价格”。价格由供求关系决定，也不是谁手握枪炮就可以改变。在控制房价的时期，一纸法令可以将一套500万的房子名义价格降为100万，但是这个时候房子里的一套旧沙发的价格就会是400万，必须捆绑销售。同理，法令也可以将一套本来值100万的房子人为推高和规定为200万，然而这会导致房地产领域的“倒牛奶”——鬼城，最终会让这些房子一文不值。

干预主义必然事与愿违，在房地产领域表现得淋漓尽致。调控的时候，房价反而节节攀升；拉升的时候，房价也不会被拉起来。经济学原理，不是谁能改变的。

专家们可以说出许多冠冕堂皇的话，可是无情的经济学规律不理会那些巧言令色；供求规律、价格原理，不是一张A4纸就可以改变。它跟万有引力定律一样，是亘古不变的宇宙法则。手握枪炮的人，不可以像克努特国王一样向潮汐下命令，也不可以以为自己手握枪炮，所以就规定圆周率是3.28。那不会让他变得强大，只会让他像个笑话。